深夜,死寂的修道院中。
夢魘宛如幽靈一般穿越了牆壁,無聲地向前。
在搖曳的火光中,半透明的夢魘吞吐著灰色的氣息,一步跨出,便越過了漫長的距離。如同在陰影之中穿梭。
直接傳承了古典學派的第納爾學派在現今所有學派中,光是論自身的歷史和傳承,便足以計入前三。更何況漫長的歲月中從以太界的怪奇們手中兌換來的秘法和樂章,也令他們顯得越發神秘。
除了結合自身的研究,提前達到權杖領域效果的‘魔境構造’等等技術之外,此刻曼德爾所使用的‘怪奇化身’也是學派中的不傳之秘。
從狹窄的人身軀殼中超脫,假以怪奇的面貌呈現出自我的本質,所獲得的不止是種種古怪的能力,還有本質上的提升。
譬如能夠穿越物質直接察覺到活物所在的‘靈魂視覺’,在那一雙眼睛之前,一切擁有自我意志的生物都會呈現出自己的本質。
此刻,在曼德爾眼中,整個半透明的修道院隱隱地亮著種種火光。那是思維和意識的火,有的是暴虐的紅,有的是深沉的藍色,還有的是彷徨恐懼的黃色……與之相反的是,沉浸思索的紫色,與平和的綠色已經所剩無幾。
那些絲絲縷縷的火光隨著他的大口瞬息,便匯聚過來,被他吞入腹中,然後越發的飄搖黯淡。
以人的意識和情感為食,轉化為自身的力量。
在短短的幾個彈指之後,夢魘便已經凝聚了數倍,宛如真正地降臨在物質界中一般。
而就在悄無聲息的前行之中,他的腳步卻戛然而止。
在狹窄的長廊之上,一片昏暗。
他佇立在拐角處,沉默地凝視著走廊的深處,看著那一片空無一物的陰影。
在走廊牆壁上的孔洞外,傳來了潮溼的海風。
隱約月光順著孔洞落了進來,灑落在地上,便形成了一道道筆直的清輝,照亮了牆角的苔蘚和裂痕。
就在他的凝視之中,空無一物的陰影中,似是有什麼東西向前踏出了一步,闖入月光的照耀中。
於是,在月光照耀的地方,便顯露出模糊的形體。
彷彿有月光為衣。
可其他的地方依舊空無一物。
那一張被照亮的模糊側臉中,依稀可以辨認出原本的特徵,令曼德爾的眼神變得越發凝重。
“葉清玄?”他問。
“是。”
來者頷首,嘴角依舊掛著那一絲令人惱火地譏誚微笑:“大師夤夜來訪,有何貴幹?”
有何貴幹?
曼德爾不屑與掩飾自己的目的,只是伸手,展露出自身龐大的以太波動,不再掩飾自己的力量。
而在背後,第納爾學派的蛇紋徽章緩緩顯露,昭示出自己的身份。
宣戰!
這是古代樂師們決鬥之前的禮儀,向對手展示自我的學派與實力,堂堂正正的一決勝負。
換而言之,他已經將葉清玄當做了足以與自己勢均力敵的對手。
第一次遇到如此恪守古代禮儀的樂師,葉清玄沉吟片刻,顯露出一絲無奈。
“學派麼?”
他輕聲呢喃。
究竟要以什麼學派的身份應戰呢?
雖然出身自安格魯皇家音樂學院,但他並非安格魯皇家學派的成員,甚至不論是召喚派系還是變化派系,都根本不擅長。
他傳承了石心學派的樂理,但石心學派早就不存在了,留下來的東西也被他改到面目全非。
雖然是龍脈之血,葉蘭舟從劃分上來說應該屬於虞山學派,但葉清玄到現在還不知道虞山學派究竟是在搞啥,有什麼徽記。
直到最後,他嘆息了一聲,隨手畫了一個學院的校徽上去,姑且表明了一下出身。
下一瞬間,曼德爾毫不猶豫地……動手了!
彷彿無形的烏鴉振翅,無數漆黑的鴉羽憑空灑落,紛紛揚揚地落下。
《鳥之歌》。
葉清玄的臉色驟然一邊,迅速後退,躲閃著那一片蔓延而來的漆黑。無數烏鴉的幻影從其中顯露,數十隻、數百隻、還是上千、上萬?
而且那幻化為鴉的樂理中所蘊含的獸性,卻和葉清玄所瞭解的截然不同。
它們以烏鴉的面貌成型,但內裡卻是和物質界決然不同的本質,沾染著以太界的氣息,甚至近似於天災!
鬼知道曼德爾這個老鬼手中究竟掌握著和多少怪奇的契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