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還有人罪不至死,他們在下地獄之前,應當有贖罪的機會。”侍應生淡淡地說:“況且這也是僱主的要求:儘量不波及無辜。”
“果然是專業的啊。”水手嘖嘖感嘆:“說話都像個神父一樣。”
侍應生笑了笑,沒有說話,起身離開,走到艙門的時候,聽見背後的聲音:“替我向福爾摩斯先生帶個好,這下我就不欠他的了。”
他回頭,看著水手掐滅了菸捲,轉身離去。
十分鐘後,門猛然拍在侍應生的臉上,將那一張猥瑣的笑容拍平。
他誇張的蹲下身痛叫,可手指卻沾著袖口的顏料,在船艙的牆上不著痕跡地畫下了幾個紅點。伸手卡門的那一瞬間,他透過手腕上的銅紐扣,早就看清了船艙中眾人的位置。
“一個三步,一個六步,是樂師,還有兩個在門口,衣服下面披了甲。”
在走廊拐角處,他與一行回艙的乘客擦肩而過,揉著鼻子的時候,嘴唇輕動。那一群乘客談笑著,嘻嘻哈哈地走了,回到了自己的船艙中。
就在那幾個不同的船艙中,艙門關閉的瞬間,遮蓋在那些傢俱和床上的防塵布便被揭開了。那些男女老少無言地脫去了外套,露出下面貼身的皮衣。鋪陳在防塵佈下面的金屬零件在數雙手掌的拼湊之下迅速的組合成了龐大的機械。
數架足足有半人高的漆黑弩車被齊心協力地抬起,地毯被掀開,露出了早就鑿好的嵌空,膨脹螺絲打進其中,迅速卡死,將沉重的弩車固定在鋼鐵的地板上。
“角度校正。”
帶著眼鏡的工程師撕下了幾頁剛剛寫好的筆記,鉛筆在上面密密麻麻的寫滿了算式,分別貼在了弩車上:
“九點鐘方向,偏移十六度。”
“十二點鐘方向,左側偏移八度。六層艙板。”
“七點鐘方向,覆蓋面打擊。”
在行李箱中,那些雜亂的衣服下面,足足有小孩兒手臂粗細的鋼箭被組裝完畢,搭載在弩車上,隨著絞盤的轉動,嵌入機括中。
隨著弩車的轉動,它折射著窗外的夕陽光芒,照在了一張木訥的面孔上。於是那張面孔便鍍上了一層令人不寒而慄的鐵光。
隨著角度的調整,隔著數層艙板,弩車對準了包廂中幾人的所在位置。最後的校正完畢。
在令人發麻的沉悶聲音裡,弩車之中的鋼弦被絞緊,一聲脆響,最後的保險被解開,只需要輕輕一扣,致命的弩箭就將迸射而出。
可就在寂靜中,所有人的面容平靜而嚴肅,低下頭,在工程師的引導之下,半跪在地上,閉目祈禱。
“悼亡的鐘聲即將響起,我的主,為了你。”
他們的聲音肅冷又低沉,彷彿要化入石中:“請你降下垂簾與審判,使有罪的人獲罪,使獲罪的人能得救贖,在地獄中。
我等將執行您的審判,用他們的靈魂充盈這條流向你的河水,生生不息。”
工程師低垂眼睛,在胸前劃下聖徽:
“以神聖之城、神聖之靈與神聖之子的名義……”
“——發射!”
崩!
首先是扳機勾動,機簧彈出的輕響,然後是是樞紐旋轉,鋼弦切裂空氣的悽嘯,緊接著漆黑而沉重的鐵箭破空而出。
在千百倍減速的時光中,破甲箭撕裂了空氣,留下了如水的波紋,勢如破竹地穿過了艙板,像是水進入了沙堆那樣溫柔、悄無聲息。
緊接著艙板爆裂,撕裂開一個巨大的洞口,慘白的氣浪翻卷,所有的玻璃都為止破裂,迸射,落入了海中。
而那鐵箭咆哮著,破空而出,如龍吼一般層層貫穿了艙板。
一重,兩重,三重,四重……
摧枯拉朽!
直至最後,撕裂了套房的牆壁,在血衣教士的背後顯露出冰冷的鐵光。
那一瞬間,沉默如石的教士猛然一震,鋼鐵義肢噴出了熾熱的蒸汽,劍刃如電光一般從劍鞘中彈出,向後劈斬。
斬中了。
可下一瞬間,劍刃破碎,淒厲的碎片射進了他的胸膛,刮開了數道裂口,裂口下面白骨森森。
緊接著鐵箭餘勢未竭的前進,擊碎了胸骨、脊椎,穿透了他的胸膛,留下了一個殘忍的大洞,最後死死地楔進了牆壁中,箭身震顫不休。
而就在那一瞬間之前,菲利普大師面色驟變,眼瞳中爆射出三寸寒光,雙手合十做祈禱狀。聖徽的虛影從他身後的虛空中浮現,將他籠罩在內。
純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