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晟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對著玉術無比茫然地搖頭,那神情透著做錯事被爹孃訓斥過的小孩子一樣的難過。玉術轉頭看向二夫人,她也是一副侷促不安的樣子,“晟兒從小便沒出過容府,很多東西都沒見過。”
一個人從小便未出過府,一直被當做金絲雀一般弄在金籠中?玉術不敢想象,那是一種怎樣可怕的孤寂?換個角度說,容晟的痴傻是從小就帶有的?玉術向來嚮往自由。
二夫人臨走前終於放心了讓這個醜丫頭照顧晟兒,人雖醜,能幹就行。
玉術的心同樣送下來,與其去其他心思複雜的主子身邊服侍,還不如簡簡單單照顧一個痴傻少爺。
容晟拉著玉術的手,示意讓她蹲下,玉術不明白,“蹲下做什麼?”
容少爺的臉立刻難看了起來原來自己完全被騙了,他有些口齒不清地朝玉術表示自己內心的不滿:“你……你不是說要……要陪我玩彈珠麼?”玉術恍然大悟,原來只為騙他出來的一句無心話語,在他心裡竟當了真。她舉起被容晟拉住的手放在兩人眼前:“喏,你仔細看著,你不嫌我長得醜麼?”他家一家人都嫌棄自己。
容晟將腦袋伸過來,認真地盯著玉術的臉看了許久,半天說出一句:“你很漂亮。”這話差點沒驚掉玉術下巴,難道腦子傻,連眼光水準也會隨著降低這麼多?她難以置信地擋著自己的臉問他:“長得這麼黑也叫漂亮?”難不成,是自己化妝失敗了?
容晟點點頭,隨後又搖搖頭,緊接著又點點頭,“我喜歡黑的,黑的好看。你長得好看,比大姐好看多了,你比其他人都要漂亮。”他說話時的樣子很認真,不像在開玩笑,一個傻子也開不了玩笑。玉術不明白了,“為什麼這樣說呢?”
容晟眨眨眼睛:“因為他們都不肯和我玩,你是第一個要和我玩的人。”他的心當真單純如孩子,讓人聽了,心裡莫名地難受起來。
玉術有些憤怒:“他們沒有一個和你玩的?也不陪你說話麼?”容晟再傻再笨,好歹也是容家二少爺,那些下人個個都還嫌棄自家主子不成?
容晟點點頭,“他們一看見我,好像都很忙,沒人理我。”
“那你娘呢?她平日裡也不陪你的麼?”世上的孃親都會對子女不離不棄,剛才她也能看出二夫人對兒子的關心和緊張。
“那次,孃親罵我……她罵我是個不爭氣的東西……”容晟很難過,這個世上沒有人喜歡自己,大家都看不起他,他心裡都知道。
難怪,剛才的容晟對自己的孃親都會怕成那樣,玉術反倒拉著他的手,“以後玉竹陪著少爺,天天陪你玩。”
這天,玉竹陪著容晟在房間裡玩彈珠直到天黑,二太太在門外聽著兒子的笑聲直抹眼淚。
玉竹,玉術?
已經日上三竿了,容晟的房裡還是一片安寂,這是玉術第三次來催起床了。第一次,不論她在旁邊嘰嘰喳喳說些什麼,容晟翻了個身,繼續酣眠;玉術以為是自己催的太早,哪知一個時辰後再過來,採用了點“ 武力”方式,居然被反抗了,少爺一時收不住情緒,睜開眼起身直接給了玉術一記暴慄,當奴婢的就必須有著罵不還嘴,打不還手的高尚情操,玉術只能默默地懵了,看著少爺重新倒下躺進被窩。連起床都如此艱難,玉術可以預見自己彪悍的未來了。
玉術仍堅持不懈地溜進房間,容晟似乎很怕光,窗上都掛了好幾層厚厚的布簾,外頭日光朗照,裡面卻永遠陰暗。一個極小的盒子被擺到容晟床頭,玉術自己卻偷笑著退開幾丈遠,靜靜地坐著等待事情的發展。容晟開始皺眉頭,仍舊沒有睜眼的意願,終於,實在受不了,一個響亮的噴嚏將自己驚醒。他捏住鼻子痛苦地望向玉術:“什麼味兒?”
玉術滿臉驚訝,“嗯?有味兒嗎?我怎麼沒聞到。”她努力吸著鼻子四處嗅嗅,“確實沒味兒呀,也許是你床上的怪味呢,快下來,到這邊來就好了。”她得意地看著少爺終於心甘情願地離開被窩。
今天給容晟挑的是件白衣,或許是心智不成熟的緣故,容晟的外貌也比同齡人稚嫩呆板幾分,很少見光的他面板倒是異常白皙,接近了觀察還能若隱若現地看見裡面的細小血管。起初玉術還有些擔心,白衣是否會將他襯得太過蒼白,現在完全沒有這個顧慮了,她家二少爺壓根就不願意穿。
“晟少爺,您要哪件就指給我看看,玉竹去幫您取過來。”她將容晟帶到碩大的衣櫃前,裡頭的東西色彩繽紛,比姑娘家的櫥櫃還要鮮豔晃眼。容晟掃了櫃子幾眼,又回過頭來指著桌子上那件昨天脫下的綠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