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外面會是這樣。”
我們後來才知道,我們之所以沒有捱餓,那是因為國家對藏區一直實行優惠政策,國家把大量的糧食源源不斷地運往西藏和青海藏區,確保藏區不餓死一個人。 。。
父親的雪山 母親的河 江雪 九(2)
更讓父親沒有想到的是,他的父母解放後不久就去世了。父親的哥哥,我的大伯幾年前才成家,娶了一個外鄉逃難的啞巴女人。那女人帶來一個男孩,比我小兩歲,叫滿倉,父親讓我叫他弟弟。滿倉光著腳丫,流著鼻涕,胸前結滿飯痂,看上去明晃晃的,估計敲起來會■■響。滿倉躲在他母親的身後,好奇而又膽怯地看著我們。家裡只有兩間草房,幾乎沒有什麼擺設。而且已經斷糧。
父親說:“這日子咋還跟過去一樣?”
大伯不好意思地搓著一雙粗糙的大手說:“這兩年連續大旱,莊稼沒有收成,不光咱家是這樣,村裡家家戶戶都這樣。”
村裡人聽說父親回來了,而且還當了縣長,都跑來看我們。
人們驚奇地問父親:“你還活著?”
父親說:“活著。”
“你真是命大福大啊,還當了縣長。”
“副縣長,剛當沒幾天。”
“咱們村幾百年就出了你這麼一個縣長。”
“你不是跟馬步芳的隊伍走了嗎?現在咋又當了縣長?”
父親向人們說了他的經歷。人們就不說話了。父親覺得奇怪,一問才知道,就因為他當初跟馬步芳的隊伍走了,解放後家裡受到了牽連,爺爺奶奶整天長吁短嘆,後來相繼離開了人世。大伯也因此一直討不到老婆,把日子才過成了現在這個樣子。父親聽了很吃驚。他沒想到自己會給親人帶來這麼大的麻煩和傷害。
那天晚上,等村裡人走後,父親跟大伯說了很久的話。說到了小時候他們合穿一條褲子的事情,兄弟倆都傷心地落了淚。
第二天,大伯帶我們去了爺爺奶奶的墳地。父親朝著兩個黃土堆“撲通”跪下來,磕了三個頭,然後在那裡默默地一直坐到天黑。
啞巴大媽是個善良的女人,將家裡最好的東西拿出來招待我們。所謂最好的東西,無非就是用玉米皮和苜蓿做的一種麥飯。大伯說,麥飯麥飯,應該用麥面做的,可是家裡早就沒有麥面了,只能委屈你們了。麥飯蒸好後,啞巴大媽用筷子在油罐子裡蘸了蘸,在鍋裡點了點,算是放了油,然後炒了炒。那麥飯很難吃,有些扎喉嚨。但是父親吃得很香。母親也邊吃邊說,好吃好吃。
弟弟滿倉從村裡油坊弄來一些油渣,說是好吃,讓我嚐嚐。我一嘗,跟玉米皮麥飯一樣難吃。難吃也得吃,總比餓肚子強。可是我沒想到,這些東西吃下去會拉不下來。我急得直哭。母親找來一根長釘子,讓我撅起屁股,用釘子蓋一點一點幫我摳了出來。
我很恐懼,不敢再吃任何東西,幾天工夫,人就瘦了一圈。母親看著很心疼,勸父親早點回河源。父親說等他辦完一件事就走。
父親帶我和母親去了一趟縣城。村子距縣城有十幾裡山路,走出那片黃土塬,沿著黃河岸邊再走七八里地就是縣城。這裡的黃河水很渾濁,河裡有光屁股孩子玩耍,個個泥猴一樣。我問母親,為什麼這裡的黃河沒有我們河源的黃河清?母親說,因為黃河流經了黃土高原,所以就變得渾濁。我又餓又累,實在走不動了,父親就揹著我走。我趴在父親的背上,嗅著他身上的汗味兒,心裡就想:父親小時候也像河邊那些泥猴似的光屁股孩子一樣玩耍嗎?
到了縣城,父親帶我們走進一個小飯館;他一下子買了九個饅頭,擺在桌上對我說:“雪兒快吃吧,看看小臉都餓瘦了。”我早就餓急了,抓起一個饅頭就吃,一口氣吃了三個。那是我一生中吃得最香的饅頭,許多年後我還能聞到那饅頭的香甜味道。母親看著我狼吞虎嚥的樣子,背過身去悄悄抹眼淚。父親讓母親吃,母親吃了半個就吃不下了。母親將手裡的半個饅頭遞給父親,說我倆分一個就行了,把剩下的幾個饅頭給滿倉那孩子帶回去吧。父親沒有吃那半個饅頭,連同剩下的五個饅頭一起裝進了軍用挎包。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父親的雪山 母親的河 江雪 九(3)
“我對不住你們,讓你們跟著我回來受苦了。”父親嘆了口氣,“我真沒有想到內地老百姓的日子會這麼苦,在我們河源,老百姓起碼還不會餓肚子。這都是因為黨的民族政策好啊。”
縣城不大,我們很快就找到了民政局。民政局的人看了看父親的工作證,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