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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失在雪山那邊。母親的紅紗巾在風中飄揚。

父親說:“這紗巾還真好看!”

“當然啦,上海貨嘛。”母親說著嘆了口氣,“什麼時候我們也能走出雪山,到大上海去看看。”

父親說:“到時候,我給你買更漂亮的紗巾。”

母親瞪了父親一眼:“小心眼兒!”

父親說:“我的心除了你,裝不下別人。”

母親說:“央金當上了婦女主任,是你極力推薦的吧。”

父親認真地說:“央金同志工作一直很積極,縣裡的領導們大家有目共睹,何況人家經受過組織培訓,符合優先選拔民族幹部的政策,提拔她又不是我一個人的意見。”

母親笑了:“我開個玩笑,你急什麼?”

父親一本正經地說:“這種玩笑以後最好不要開,影響不好。”

父親的雪山 母親的河 江雪 九(1)

我們剛到河源時,母親不習慣像藏族女人那樣去黃河邊背水,我們家的水都是父親晚上悄悄揹回來的。在藏區背水是女人的事情,男人去背水會讓人笑話。母親懂得了這一點,後來就自己去背水。先是半桶,慢慢增加到一桶。日子久了,母親背水的樣子,很像一個純粹的藏族女人了。

在我的記憶裡,總也抹不去母親那時去河邊背水的身影。母親彎腰往木桶裡舀水的身影,還有母親站在河邊眺望的身影。早晨或者傍晚,河面上起了水霧,看上去很像母親的呼吸。

後來我們長大了,就替母親去背水。但是在後來漫長的日子裡,母親的身影似乎從來就沒有離開過黃河。母親高興的時候,悲傷的時候,跟父親慪氣的時候,她都是會端著肩,袖著手,默默地站在河邊,望著緩緩流淌的河水。那種時候,我不知道母親到底在想些什麼。但是每當母親從河邊回來,她一下子就平靜了許多。

父親當上副縣長後就更忙了,他經常要騎馬到牧區去檢查工作,一走就是好幾天。父親很愛馬,馬也很聽他的話,他一個口哨,他的馬就會嗒嗒嗒地跑到身邊來。母親說父親跟馬有緣分。父親吹口哨的時候,調皮得像個孩子,一點都不像一個副縣長。

有天夜裡,我聽見父母在黑暗中說話。

母親說:“是不是老營長幫了你?”

父親說:“如果是這樣,我寧願不當這個副縣長!”

“說著玩的,小孩子似的說翻臉就翻臉?我知道,是你自己幹出來的行了吧?要我說,你也早該提拔了!”

父親說:“忙過這段日子,我想回老家看看。”

“感覺一下衣錦還鄉的味道?”

“你們文化人花花腸子就是多!我離家已經十幾年了,想回去看看就是衣錦還鄉?我是說,你也跟我一起回去吧。”

“好啊,我跟你一起回去。這鬼地方太偏僻了,我早想離開這裡了,我回去就不想再回來了。”

“你又來了。說正經的,我們回去路途遙遠,不可能把三個孩子都帶上,我看就帶老大一個回去算了。”

“那江果和江河呢?”

“留在河源,讓央金照看著就行了。”

“你就信任她!”

“她很喜歡這幾個孩子,你沒看出來?”

“我看是喜歡你吧。好啦好啦,我說著玩的,看你那樣子!”母親說,“咱們回老家的時候,正好可以到州里去看看老營長。”

“去州里繞道,我們直接去西寧。”

“行了行了,不去就不去,小心眼兒!”

“我沒別的意思,那樣真的要繞不少道。我們騎馬走出雪山,然後再換汽車到西寧,到西寧後再倒火車到蘭州……”

一聽說要坐火車,我忍不住說:“太好了,我就想坐火車!”

母親說:“你這丫頭,嚇我一跳,睡覺!”

幾天後,我跟著父母就騎馬上路了。

可是,這次旅行並不像我想象的那麼好玩。除了坐上了我夢寐以求的火車,其他的一切都給我留下了痛苦的記憶。

距離老家越來越近,父親臉上的表情就變得越來越複雜。因為一路上,我們看到的都是飢餓的人群。當時我們並不知道全國正在遭受一場罕見的自然災害。父親心情很沉重,他沒想到老家人的日子會那樣苦焦,更沒想到解放這麼多年了還會餓死人。

“咋會這樣呢?咋會這樣呢?”

父親像在是問母親,又像是自言自語。

母親說:“我們待在偏僻的藏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