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經驗,沒有讓更多的牧民參加,而是將人員限制在城鎮和牧區的藏漢幹部。而且會場沒有設在草原,而是設在了央金家原來的城堡。那裡現在是嘉措鎮政府。
會場上只有幾十個人。劉達伯伯作為陪鬥站在父親旁邊。我和母親站在城堡門口。我們身後圍攏了許多藏族群眾。我在人群裡看見了格桑。格桑同情地看著我。他的身後是那隻形影不離的藏獒。
批判會開始了。紅衛兵跟上次一樣念稿子,呼口號。開到一半時,紅衛兵需要江果上臺作證,卻找不到江果。紅衛兵就讓父親自己說。父親問:“我說啥?”
“說你都說了哪些反革命言論!”
“我反革命?我革命的時候還沒有你們呢!”
“毛主席說,革命不分先後!”
“這麼說,你們承認我是革命者了?”
“你這個頑固不化的反革命,我讓你狡辯!”
一個紅衛兵說著衝過去,掄起皮帶抽在父親身上。母親驚叫一聲。央金阿姨跑過去,一把抓住了紅衛兵手裡的腰帶。
“你幹嗎打人?”
“革命不能心慈手軟!”
紅衛兵說著飛起一腳,踢在了父親的腰上。
丹增縣長從主席臺站起來,大聲說:“不許打人!”
紅衛兵掙脫央金阿姨的手,掄起皮帶抽在了父親的臉上。一行殷紅的血蚯蚓似的從父親臉上爬了下來。
我跟母親衝進大門,朝父親跑去。
央金奪過紅衛兵手裡的皮帶,像扔一條毒蛇一樣扔出牆外。紅衛兵們“嘩啦”圍了上來,對著父親和央金阿姨拳打腳踢。我和母親死死地護住父親。丹增叔叔、央金和格桑擋在我們前面。
父親的雪山 母親的河 江雪 十二(2)
紅衛兵們大喊:“你們這是破壞革命……”
這時格桑走了過來,目光兇狠地瞪著矮胖紅衛兵。矮胖紅衛兵說你想幹什麼。格桑不說話,繼續往前走。矮胖紅衛兵驚恐地朝後退,退到不能再退的時候,猛然朝格桑掄起了腰帶。就在這時,格桑的藏獒騰空而起,撲向矮胖紅衛兵,他悽慘地號叫一聲……
混亂中,父親不見了。
矮胖紅衛兵吊著一隻胳膊,另一隻手裡提著一杆槍,他們到處尋找父親,還有格桑以及他的藏獒。他們沒有找到父親,就開槍殺死了我家的藏獒。他們提著槍在縣城裡瘋狂地尋找,見藏獒就殺。半天工夫,河源縣城裡幾乎所有的藏獒都被他們殺光了。
第二天,矮胖紅衛兵帶著劉達伯伯和他的大隊人馬離開了河源,去了雪卡牧場。他們留下話說,他們還要回來。同時,他們留下兩個年齡大點的紅衛兵繼續尋找父親。
留下來的那兩個紅衛兵開始還騎馬尋找了幾天,可是一無所獲。後來他們就不尋找了。他們也有怨氣,憑什麼你們都走了,把我們兩個留在這裡?我們在這麼個小地方怎麼革命?他們很鬱悶,每天在縣城招待所裡吃肉喝酒,經常喝得爛醉如泥。
紅衛兵將劉達伯伯帶走的那天晚上,央金阿姨把江果送回了家。江果一進家門就跪倒在母親面前,說她再也不當紅衛兵了。母親將江果攬進懷裡,撫摸著她的臉頰,淚流滿面。
央金阿姨悄悄告訴母親,父親被他們藏在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現在很安全,為了不被紅衛兵發現,他暫時還不能回家。母親空懸著的一顆心這才放下來,說不回家就不回家,只要他安全就好。
許多天後,我看見了格桑的藏獒從我家門口跑過。河源縣的藏獒都被紅衛兵打死了,只有格桑這隻闖禍的藏獒還活著。我感覺格桑一定就在附近。我跟著藏獒出了縣城,果然看見格桑站在黃河邊,遠遠地看著我笑。多日不見,格桑的面板比以前更加黝黑。
格桑說:“我帶你去個地方。”
我問:“去哪裡?”
格桑神秘地一笑:“到了你就知道了。”
格桑打了一聲口哨,河堤下面跑上來兩匹馬。父親就是用口哨召喚他的馬,格桑怎麼也會這一手?
格桑說:“上馬吧。”
我們騎馬繞著扎陵湖跑了十幾裡地,最後來到一片豐茂的草甸。湛藍的天空飄蕩著幾朵白雲,一群犛牛棋子一樣散落在草地上,各種野花在午後的陽光下悄悄開放,風中瀰漫著青草和鮮花的味道。遠處的雪山下有一頂牧民的帳房。
格桑用馬鞭一指說:“那就是我們要去的地方!”
我遠遠地看見一個牧人坐在湖畔,那身影是那樣的熟悉。我的心怦怦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