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步芳的人到處抓我,說我殺了他們的騎兵,我們家的人都逃走了,我一個人不敢待在西寧,又沒地方去,所以又跑回來了。我跟大哥一樣,也要當解放軍。”
茹雅正說著,營長劉達走了進來。“回來了好啊,歡迎歡迎!我這裡就缺文化人。”
茹雅忙站起來說:“只要營長肯留下我,我幹啥都行。”
劉達說:“你就給我們當文化教員吧,教不識字的同志認認字。我說江三,你也沒上過學,以後也要跟茹雅同志好好學習哩。”
父親咧著嘴傻笑。
茹雅跟營裡的女醫生住一個屋。女醫生叫文靜,沒有茹雅那麼漂亮,但身材好,面板白,一白遮百醜,所以也很耐看。文靜的丈夫叫章明,是個連長。他倆是西安中醫學校的同學,畢業後雙雙逃到了延安,文靜當了醫生,章明不想當醫生,被分到了戰鬥部隊。後來,組織上照顧他們,將文靜也調到了獨立營。
獨立營原來就文靜一個女兵,香餑餑似的,走哪兒就把男兵的目光牽哪兒。現在茹雅來了,男兵的目光轉移到了茹雅身上。文靜心裡多少有些不舒服,說白了,就是有些嫉妒。嫉妒是女人的天性。哪個女人不喜歡被男人的目光罩著?對於女人來說,男人的目光就是她們的陽光。有了陽光,女人才會活得燦爛。
嫉妒歸嫉妒,但兩人關係不錯。文靜是老兵,總照顧茹雅,這讓茹雅很感動。茹雅一口一個“姐”,叫得文靜心裡也甜滋滋的。這麼叫著,文靜還真把自己當成了大姐姐,沒過多久,就張羅著給茹雅介紹物件。茹雅這麼漂亮,誰能配得上?只有營長劉達。劉達一表人才,打仗勇敢,立過許多戰功,茹雅不會不願意。
夜裡,兩個女人躺在床上。
文靜問茹雅:“你今年多大了?”
茹雅說:“十八了。”
“大姑娘了,也該嫁人了。”
“我不想嫁!”
“為啥呀?”
“我討厭男人!”
茹雅說的是實話。一想起那天晚上在馬步芳兵營裡發生的事,她就心驚肉跳。她對男人有一種本能的恐懼,江三和營長劉達除外。
文靜說:“那我今天看見營長在外面,你出去之前一個勁地照鏡子,還用水抿了抿頭髮,見了人家臉都紅到了脖子根?”
“誰見他臉紅啦?”
“你那點小心思瞞不了姐。”
茹雅沉默了。突然問文靜:“他怎麼少了一隻耳朵?”
“少一隻耳朵咋啦?那是光榮的紀念。去年一次戰鬥中,他一個人幹掉了六個馬匪,他的一隻耳朵也被馬匪砍掉了。”文靜說著嘆了口氣,“唉,營長也挺不容易的。他妻子也是女兵,幾年前被馬步芳的匪兵殺害了,當時身上還懷著孩子呢。後來他就一直沒有再結婚……你要是願意,我給你們撮合撮合?”
“太可憐了,營長真不容易……你讓我想想。”
文靜說:“你是不是愛上了別人?比如,那個救你的江三。”
茹雅趕忙說:“我沒有,我不是……”
文靜說:“我就說嘛,江三哪能跟營長比!”
茹雅說:“別這麼說江大哥,他也是個好人……”
父親的傷好後,被營長分配到章明的連隊,當了一個班長。
馬步芳的騎兵節節敗退,已經從黃河東岸撤退到了西岸。營長劉達說,不能給馬匪喘息之機。他命令章明的連隊夜襲馬營,而且指明讓父親的班作前鋒,理由是父親熟悉馬匪的宿營習慣。
但是父親卻不這樣想。父親認為營長想得到茹雅,有意讓他去送死。因為在一次他和茹雅談論到營長時,從茹雅的口氣裡父親嗅到了一種讓他不安的氣息。他隱約感到茹雅有些喜歡劉達。更可怕的是,後來不久他發現劉達也喜歡茹雅。父親一下子慌了手腳,不知如何是好。毫無疑問,父親喜歡上了茹雅。從麥秸堆裡他摟抱著茹雅的那一刻起,他就喜歡上了她。可是他拿不準茹雅是否喜歡他。現在又冒出來個營長劉達,父親心裡就更沒底了。他怎麼可以跟劉達競爭呢?劉達是營長,他是馬匪兵營裡逃出來的小兵,事情明擺在這兒,傻子都能分出勝負。但是父親太喜歡茹雅了,他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第二個人像他這樣喜歡茹雅。是呀,營長也喜歡茹雅。誰不喜歡漂亮女人呢?但是父親武斷地認為,營長的喜歡只是對漂亮女人的喜歡;而他的喜歡卻與眾不同,他和茹雅是生死之交,任何人都無法相比!但父親並不以救命恩人自居,讓人家以身相許。如果那樣,他還算個男人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