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足道的舞姬,居然生出天大的膽子來行刺世子,章湛,這就是你審訊半天得出來的結論?”
章湛是軍旅出身,眉目間始終有股英武之氣,見被太后責難,依舊面色不改,“太后明鑑,潘彩兒說她與世子之間有不共戴天之仇。”
“不共戴天之仇?”太后嗤笑,清瘦的臉龐透著白玉般的光澤,眼眸卻幽如古井。
“七年前,世子帶兵屠了她的家鄉,在旗嶺一帶,一個叫潘家莊的地方,全村上下無一人倖免,她的父母親族兄弟均死於世子鐵蹄之下,那天她剛好去了親戚家,才得以倖免於難,第二天回到家園的時候,才發現屍積成山,血流成河,狼煙滿地,慘不忍睹,那個時候潘彩兒只有十歲,以後活著的目的便只是找世子復仇,還全村人一個公道。”
什麼?不少人倒吸了一口涼氣,章湛的語調雖然平靜如常,但聽在紅粉溫柔鄉的後宮妃嬪耳朵裡,皆是怍然變色,冷汗涔涔,光是想象,就能想象出那場面到底有多慘烈血腥。
太后眸光一沉,“姑且不論什麼潘家莊的事情是真是假,光是這種言論就漏洞百出,潘彩兒就算真的心存逆念想要謀殺世子,也應該處心積慮混進淮南王府去,世子一年到頭能進宮幾次?就算進宮,宮中舞姬眾多,她何年何月才能見到有幸見到世子?這可不像是心機深重的人能做出來的傻事。”
容妃心底立即有種不祥的預感,不管潘彩兒一事結果如何,現在掌管後宮的人是她,潘彩兒是宮中掌儀司的人,一個管教不嚴之罪,恐怕是脫不了了,她眉心一跳,看向丹妃,可丹妃除了驚愕之外,並無其他多餘的神情。
章湛對太后的明察秋毫十分佩服,“太后所言極是,臣也是這樣審問潘彩兒的,她說潘家莊覆滅之後,親戚怕招來禍事,不肯收養她,她過了幾年孤苦伶仃的飄零日子,幾度差點餓死,後來被教樂坊的人看中收留,開始習練舞藝,最初她的目標是要混進淮南王府,可淮南王府幾乎從不對外招募舞姬,就算是當奴婢,也需可靠的人引薦方有一絲機會,她試了數次,都是機會渺茫,才不得不放棄,三年前,宮中掌儀司在京城教樂坊挑選舞女,潘彩兒便退而求其次,因其精湛的舞技被掌儀司選中,在宮中潛伏了三年,終於得到了今天的機會,可以手刃仇人。”
太后怒色更盛,目光雪亮如刀,冷笑道:“這麼說,行刺世子一事,背後無人指使了?”
縱是章湛這種常年帶兵的人,身上滿是鋒銳之氣的人,也被太后眼中的冷芒之色鎮住,但鐵骨錚錚男兒,眼眸中仍是一片坦蕩,鏗然道:“回太后娘娘,潘彩兒是這樣交代的。”
太后笑意冷冽,“既然御林軍統領只得到這樣輕描淡寫的口供,連哀家這一關都過不了,更不要說皇上了。”
“太后的意思是……?”章湛目光疑慮,看向太后娘娘,這位太后娘娘清修多年,卻威嚴不減,彷彿一把鋒利的寶刀,平日收斂起來,但只要在合適的時候,亮出冷銳鋒芒,就無人能忽視。
“孫秀,去把潘彩兒帶過來,哀家要親自審問。”太后神色淡淡,但是眼眸中透出的雪亮之色,讓章湛這樣的御林軍大統領也忍不住一寒。
“是。”孫嬤嬤深知事態嚴重,微一福身,剛要前去,可是話音未落,一個御林軍士兵神色憂急而來,顧不得禮節,急急道:“章將軍,潘彩兒斷氣了。”
“什麼?”太后,皇上等人皆是神色一變,齊刷刷問道:“怎麼死的?”
章湛眉尖一跳,有錯愕之色一掠而過,“請太后稍候,皇上稍候,臣馬上去勘察。”
片刻工夫,章湛挺拔冷峭的身影就回來了,神色匆匆,可見是一路跑回錦棠宮覆命的,“潘彩兒在昭陽宮被茶几砸中頭部,已然重傷,以致陷入昏迷,被御林軍擒獲之後,為快速得到口供,用冰水澆身和藥物強行灌醒,已是強弩之末,只剩一口氣,臣之前擔心潘彩兒咬舌自盡,已請太醫隨時監候,還命人時刻檢視,不離左右,據太醫驗看,潘彩兒的死亡並無意外。”
章湛的意思很明顯,潘彩兒死於在宮宴上已經遭受的重創,並非他人滅口,當時刺客被萬千裡砸中之後,失去了反抗能力,衝進來的御林軍並沒有將其萬箭穿心,而是生擒了她,為得就是能供出幕後之人,可是此案最重要的人犯一死,線索就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