璉來求自己偷賈母的東西出去典當度日,她知道賈母其實心裡明白,只是假裝不知由著自己罷了。她常想,若沒有林姑老爺留下的家業,恐怕府裡早幾年便是個空架子了,哪裡還有今日的錦衣玉食。
這兩年她冷眼旁觀,這些姑娘中唯有黛玉一片真心為姐妹們,從前她是自身難保不大多言,如今出閣了方幫襯起姐妹們來,可見其心之誠。別人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即使她不管迎春死活,別人也挑不出什麼錯,可她偏偏仗義相助,派人打聽孫家的來歷和孫紹祖的性情,又來告知賈母,對於迎春而言,便是親父母親祖母親姐妹親兄弟,也都不如她。
鴛鴦覺得迎春的這件婚事是不成了,雖是侯門嬌女,畢竟議了親,往後的親事恐怕不大如意,可是就算不好,有黛玉看著幫著,總比眼前這個孫紹祖強十倍。
次日一早,迎春過來請安時,鴛鴦將她衣襟一拉,悄悄走到別處將此事告訴了她。
黛玉既然為迎春盡心,總不能不讓她知道黛玉的好處。
對於這門親事迎春原先心中也有幾分憧憬,哪知孫紹祖竟是這樣的人,前程渺茫,不由得痛落幾點淚來,哽咽道:“都是我命苦罷了,如何還勞煩林妹妹費心?”
鴛鴦勸道:“林姑娘正為姑娘想方設法,姑娘倒是打起精神來才好。”
迎春本是個懦弱性子,聽了鴛鴦這話,垂淚道:“我也只能聽天由命了,不然又能如何?林妹妹心雖好,可是這件事是老爺定的,豈能輕易退親?”
鴛鴦聞言,對她無言以對,既哀其不幸,又怒其不爭,自己尚且為了不做賈赦之妾狠命立誓,她反如此。這些姑娘中再沒迎春這樣的,雖說她精明強幹不及探春,可是也精通下棋,胸中更該有丘壑才是,怎麼遇到難事便說認命二字?難怪奶孃拿了金鳳她都不敢聲張。
送迎春離開後,鴛鴦說給賈母聽,賈母嘆道:“二丫頭針紮了都不吭聲,誰說都無用。”
說著,賈母揉了揉額角,命人叫來鳳姐,道:“你妹妹的親事,你不曾打聽過?”
鳳姐近日在家中養胎,一概閒事不管,聽了賈母責備的言語,忙道:“老爺已經定了的事情,即刻命人過禮,還說今年過門,到過年不過三個月,傢俱沒有打好,衣裳沒有做好,嫁妝都沒有動靜,老爺都不管不顧,哪裡是我們能插手的?”
賈母知道不能怪他們,可是想到自己府裡竟到如此地步,不免覺得十分悲涼。
鳳姐眼珠一轉,問道:“莫不是孫家有什麼不好了?若是不好,竟是早作打算要緊,二妹妹縱然不好,也不是孫家那樣能匹配得上的。”
賈母素信鳳姐越過別人,故叫來鳳姐,反沒叫別人來,向鴛鴦使了個眼色,鴛鴦忙將黛玉送來的訊息告訴鳳姐,黛玉只送來了孫家和孫紹祖的為人處事,並沒有提及孫紹祖定罪乃因周鴻釜底抽薪,畢竟這些事傳出來並不好。
鳳姐不及聽完,已是瞠目結舌,半日方道:“孫紹祖已經獲罪,想來是不能出來了,橫豎咱們的禮還沒過完,退親也使得,只是不知道老爺如何做。”
賈母冷笑一聲,道:“你放心,只怕你們老爺已經想著怎麼退親了。”
鳳姐深以為然,孫家的聘禮還沒送來孫紹祖便出了事,沒了聘禮,賈赦如何甘心,自然不會願意,倒不如退了親,讓迎春另嫁,他還能白得一副聘禮。
回去說給賈璉聽,賈璉嘆氣道:“老爺正叫我想法子了結此事呢。”
鳳姐道:“真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自家老爺賣了姑娘,反是咱們對不起的林姑娘為二妹妹費心。若不是林妹妹,二妹妹這會子可不是跳進火坑裡去了?”
賈璉一怔,隨即道:“這些姐妹中,也就林妹妹有心了,可惜咱們偏還做出那樣的事。”
鳳姐也十分可惜,道:“想當初若是林妹妹嫁到了咱們家,不說那嫁妝豐厚得足以家裡豐豐富富再過個十年八年,就是論人品,林妹妹也挑不出什麼不好來。不知道太太如今可曾後悔,薛家便是有百萬之富,眼下薛大兄弟娶親,難道能全給薛大妹妹做嫁妝?”
賈璉笑道:“說這些子事情做什麼?橫豎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快歇息罷,明兒有的忙呢!”
鳳姐聽了,方合目安睡,一宿無話。
鳳姐諸事不理,賈璉卻忙得腳不沾地,到處走動。
賈赦原是極昏聵無能的人,數日後聽到孫紹祖已經定了罪,乃是流放三千里,閤家抄沒,其家人貶為庶民,各奔東西,大同府赫赫揚揚的孫家就此風流雲散。原來孫家倚仗權勢做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