忒熱鬧了!
衛忱撇著嘴撣撣袖子,隨口問那小廝:“雪梨到了嗎?”
“到了,早到了。”一提阮娘子,那小廝頓時滿眼的新鮮,“還在偏廳給夫人們亮了一手,做了道菜,叫什麼……鑲銀芽?把各府夫人都驚得夠嗆。小的沒見著她怎麼做的,就聽她身邊的宮女跟後廚交待怎麼烹熟,哎那個做法真是……”
後面衛忱都不用聽了。這菜興許陛下沒吃過,但他吃過啊!
從前去各地巡查的時候,貪官都心虛,拿好酒好菜招待御令衛,想讓他們抬抬手別稟實情。這道鑲銀牙是其中讓他印象比較深的一道,前頭的活多精細就別提了,後面的步驟,不是直接下鍋煎,而是把備好的銀芽擱到笊籬裡,拿滾熱的花椒油往上淋。
淋一遍之後得顛一顛讓它們翻翻個兒,然後往上撒點細鹽,之後再淋下一遍。
至於一共要淋幾遍,這個就要廚子注意著看了。少了不行,沒熟;多了也不成,會糊。只能細細觀察著,眼看豆芽熟透變成了半透明、能看到裡面那一根細細的雞茸或魚糜的細絲了,立刻停手,呈盤子裡。
……梨子還有這手藝啊?!
衛忱小吃驚了一番,下一刻就在琢磨,這麼有名而且近乎失傳的菜既然做出來了,只讓外命婦圍觀一下就了事實在浪費。
他就壓音跟那小廝說:“菜做出來她要是自己不吃,就端到各位大人那邊,別的甭提,只說是阮娘子親手做的。”
菜做多了端過去會壓她的身價,現下就這麼一碟鑲銀芽倒正好合適。菜夠精細、又是她親手做的,但是量不多,有沒有“皇后娘娘賞的”這層意思……呵呵,各位大人自己拿捏去吧,反正誰都沒這麼說。
衛忱吩咐完之後實在忍不住渴勁兒了,自己走到案邊倒了小半盞出來。身邊,那小廝有點躊躇:“大人,阮娘子自己做了安排了。”
衛忱神色微凝:“什麼?”
小廝欠身:“阮娘子先問了各位夫人的意思,夫人們笑說怕吃了之後總想著。阮娘子就交待說做好後讓人送去給幾位要緊的大人,叫平安帝姬帶著皇長子同去。她還教了平安帝姬幾句話,大抵就是說平素辛苦各位大人為國事操勞,多謝各位大人。”
衛忱直聽得生出了些笑意。
這梨子,長進了啊?
她這比他剛才那安排都細,直接大大方方地向各位大人道謝,這不就是“皇后娘娘有賞”的意思麼?
可她又沒直接露臉,讓孩子去替她辦,又恰好免去了讓旁人說她心比天高的可能。
——她心比天高?誰說的?賞的菜不是皇子帝姬給的麼?天家帝姬小小年紀就知道代父親體恤一下朝臣,這不是很懂事麼?這說明母親教得好啊!
還學會拐著彎給自己攬好名聲了。真是近朱者赤,近承淮君者蔫壞。
小歇了一會兒之後,行禮的時辰差不多了,衛忱才攜著蘇子嫻一併往正廳去。
昏禮的過程,比蘇子嫻想象中少了些歡慶、多了些莊重。
滿座賓客都很安靜肅穆,她與衛忱一道道吃過牢食又飲了合巹酒,起初還多少有些臉紅羞赧,後面就心情愈發鄭重,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意思,只覺這當真是人生中很重要的一個環節了。
雪梨在席上目不轉睛地看著,心下油然而生地羨慕。
其實真論起來,她和謝昭朝夕相處的時候那麼多,該是不差這場昏禮了。可是這會兒瞧著,她還是會忍不住地想:要是太后沒病逝就好了啊!沒有孝期,她可能也已經行過昏禮了啊!
當晚,雪梨難免喝得有點多。
這份羨慕稍微起了點助力,更要緊的是相伴這麼久的好姐妹要嫁人啦!替她高興!手上的酒盞停不住!
於是雖然她這邊備的都是果酒,到了回宮的時候,還是喝得有些醉醺醺的,頭暈得站不穩。
皇帝先她一步到了九格院,聽到外面的動靜時就迎了出來。到院門口時,他還未及走進去細看,來者就撞到了他懷裡。
雪梨一嗅薰香味知道是他,索性不鬆了,賴在他身上伸手把他環住:“子嫻嫁人了,唉……”
謝昭失笑:“嘆什麼氣,好事。”
是好事,她只是心裡有點空。畢竟這十幾年她們都是一直在一塊兒,眼下蘇子嫻嫁出去,她就覺得心裡少了一塊很要緊的地方。
她蔫耷耷地在他懷裡蹭著,謝昭也看得出她喝多了,打橫一抱直接把她送進房裡去,自己坐在榻邊笑睇著她:“明軒君可專程差人跟我稟鑲銀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