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小樹平靜而無畏地回視他的目光,說道:“先前我就說過,這個局早已不再是局,然而當你想殺我的時候,這個局便會重新出現。”
酒徒說道:“何意?”
朝小樹說道:“我就是局。”
酒徒微微挑眉。
朝小樹又道:“我待的是時。”
……
……
時,是時機。
寧缺一直在等待一個時機,等待酒徒無法進入無距的那個時機,他已經等了兩天一夜,依然沒有等到。
朝小樹也在等待一個時機,他已經等了好幾年,只不過他等待的時機與寧缺等待的不同,他是等著那個時機主動來找到自己。
酒徒不想再聽了,出於那種很難解釋的憤怒,也因為寧缺和昊天這兩個大敵在側,他決定把朝小樹殺死。
他拍向朝小樹的胸腹。
大修行者的出手,朝小樹根本無法避開。
朝小樹也沒有想避,他感受到了死亡的來臨,即便是心志堅毅、早已看破滄海岸花的他,也不禁有了剎那的恍惚。
酒徒的手掌,落到了他的胸腹間。
嗤的一聲輕響,一道鋒利的劍尖,從他的掌心裡刺出來!
那是一把無形的劍。
劍鋒寒冷,劍意凝結澄靜。
這把劍,是從哪裡來的?
這把劍,一直在朝小樹的身體裡。
有人的左眼裡有個鬼,有人的識海里有個人,有人的戒指裡有個靈魂,有人的身體裡有把劍,那把劍沒有藏在魚腹裡,而是藏在他的腹中。
無論酒徒的手掌,落在何處,只要殺意到來,那把劍,便會出現。
此時,這把劍破開了他的胸腹,然後刺穿了酒徒的手掌!
這是劍的自我反應,這是俱焚的姿態!
酒徒臉色驟然蒼白,感覺到了極大的恐懼。
他厲嘯一聲,疾速後退,便在後退的數步,身形已然虛化。
然而,那把劍來的更快。
劍鋒破開朝小樹的胸腹。帶著鮮血,無形的邊緣被血與風一凝,便擁了有了實質,噗的一聲,深深刺進酒徒的腹部!
酒徒確實是這個世界上最快的數人之一。
但他站在朝小樹身前一尺之內,便絕對無法躲開這一劍。
當年大師兄在潭邊,也不敢站進這把劍前一尺。
這是一把怎樣的劍?
那是一把普通到不用刻意去形容的劍。卻殺意絕然。
這把劍,來自南晉劍閣,屬於劍聖柳白。
這是朝小樹向柳白借的一把劍。
這是書院的一個局,來自夫子的一句話。
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
這句話是用來形容:
但也有更簡單的一種解釋:朝小樹的身體裡藏著一把劍,等到酒徒想要殺他的那個時機。這把劍便會動起來,一動殺人。
器者,物也,在某種時刻特指兵器,尤其是劍。
器,也是勇氣。
朝小樹等了數年時間,就是為了刺出這把劍。
換句話說。他一直在等著去死。
此為大勇。
……
……
酒徒極痛,眼神震撼不解,甚至有些惘然。
這劍來的太快太陡,根本避無可避。
他隱約間明白了,這是柳白的劍,是的,這個世界上,只有柳白的劍才能如此決然。如此迅疾,如此不留後路。
此劍出,哪怕他是酒徒,也必須身受重傷!
朝小樹這一劍,斷了他的九成生機,破了他的雪山氣海!
酒徒臉色蒼白,繼續後退。身形繼續虛化。
他不想死。
他想逃。
他一掌拍到街面,震起無數煙塵石礫,遮住寧缺的視線。
張三和李四,連滾帶爬從書畫鋪廢墟里趕了出來。拿著菜刀,便是一通狂砍,根本不理會砍的是神還是佛,兩個年輕人砍的時候,甚至眼睛都是閉著的。
咔咔兩聲,菜刀砍掉了酒徒左腳的尾趾,還有右腳的腳後跟。
酒徒腹部中劍,鮮血橫流,雙腳也在流血,布鞋已溼。
他憤怒地痛嚎,自壺中抽出十七把劍,胡亂地向朝小樹和張三李四刺去。
夜色裡,忽然響起桑桑的聲音,她說了兩個數字。
煙塵那頭,傳來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