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潰敗而走,有唐軍開始追擊,有唐軍開始打掃戰場。
這場千年來最慘烈的野戰,自然也造就了最慘烈的戰場,到處都是被朴刀砍斷的手臂,到處都是開膛剖肚的屍體,到處都是漸烏的血泊,到處都是擾人的蚊蠅,到處都是痛苦的呻吟。
唐軍的醫護隊在原野間不停地穿行,騎兵用精湛的騎術架著擔架,將受傷的同袍送到軍營,傷勢最重計程車兵,則會用大車拖回谷河軍寨,做進一步的治理,人們爭奪著時間,爭取讓更多的人活下來。
打掃戰場除了救治同袍,收集兵器盔甲,還有別的一項重要使命,那便是受理投降,收集俘虜以及那些無力再戰的傷兵——數百名唐軍牽著戰馬行走在原野上,奇怪的是。卻看不到俘虜。
一名草原蠻人躺在野草裡,瞪著灰暗的天空,眼神異常絕望,微微起伏的胸膛證明他還沒有死去,蒼白的臉上到處都是血汙。
有陰影落在他的臉上,緊接著落下的是刀鋒。
一名金帳騎兵被自己座騎的屍體壓住,斷裂的肋骨刺破了肺葉。血沫不停從唇間噴出,一時不得便死,痛苦的連連哀嚎。
當他看到那些手持帶血朴刀的唐軍走過來時,非但沒有恐懼絕望,反而流露出欣喜的神情,用草原話喊著什麼。滿是乞求的神情。
鎮北軍普通士兵都能粗通蠻語,走過來的那幾名唐軍聽明白了這句話,對視兩眼,有些猶豫,便在這時,王五一瘸一拐走了過來,面無表情舉起刀。直接把那名垂死的金帳騎兵砍死,順便割掉了他的頭顱。
一名唐軍說道:“我們只是不想給他痛快。”
“他痛不痛快和我們沒有關係,我砍掉他的腦袋,也不是要表現我的仁慈,只是……還有這麼多腦袋要砍,我沒有時間等你們。”
說完這句話,王五牽著戰馬,向前方那片屍體更密集的草甸走去。在他後方。有輛大車跟著,上面已經堆滿了草原人的頭顱。
王五和他的戰友們確實不想給那些身受重傷的草原蠻子痛快,之所以這麼做,不是出於人道考慮,只是因為他們需要這些人頭。
他們要這些草原人的頭顱,與計功無關,純粹是因為大將軍府發了鐵令。所有草原人的腦袋,都必須被砍下來,然後被集中。
至於收俘……今天的戰場上沒有俘虜。
看著四周原野,看著如血的殘陽和如血的天地。華穎有些蒼白的臉頰上浮現出滿意的微笑,然後他咳了起來,鬍鬚被血濺紅。
做為先鋒大將,他今天立下的戰功自然是最大的,只是他真的不在乎這些,而且他很清楚,自己以後再也不需要在乎這些了。
“你應該很清楚,這些年我為什麼一直在邊疆苦熬。”
華穎說話的聲音有些斷續,顯得很疲憊,但卻有著一股清透的精神。
司徒依蘭沉默不語,扶著他在草甸上坐穩。
華家忠於李漁,在數年前的皇位爭奪戰裡,曾經扮演過很不光彩的角色,卻被寧缺和先皇后強行鎮壓,華山嶽死,華家也迅速沒落。
相信這場戰鬥之後,那些過往都將被遺忘。
但華穎很難忘記那些過往。
“書院……或者說,十三先生,真的是個冷酷無情的人。”
看著四周慘烈的畫面,他想著華家的悲慘遭遇,想著那數十名被派到前線送死的固山郡兒郎,搖了搖頭。
“如果他提前讓鎮北軍接收那批野馬,哪怕只是提前和大將軍或者我說一下,我想這三年也不用死那麼多人。”
司徒依蘭沉默不語。
做為書院前院的學生,做為寧缺曾經的友人以及現在的追隨者,她並不同意華穎的看法,但此時此刻她無法辯解什麼,因為整整三年裡,因為缺少戰馬的緣故,唐軍付出了太多代價,今天也有太多人死去。
“不過……我很喜歡。”華穎忽然笑了起來。
他充滿佩服和感慨繼續說道:“金帳,真的很強大……他的方法應該是死人最少的……只是在過這個過程裡,他必須要冷酷到底,唯如此,才能用最小的代價打贏這場國戰,我很佩服他,也很同情他。”
這段話很複雜,甚至有些邏輯不清,但司徒依蘭聽懂了。
華穎看著遠方暮色下的草原,看著那些煙塵,看著那些慌亂逃跑的敵人,看著在後方不遠不近綴著的北大營親兵,終於閉上了眼睛。
他的臉上還帶著微笑,滿意的微笑。
徹底擊敗金帳王庭的騎兵,看著那位雄才大略的單于和深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