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搖了搖頭,認真說道:“這個,真不知道。”
然後他抬頭望向灰暗的冬日荒原天空,好奇說道:“其實我一直不明白天諭神座為什麼會發出那道諭示,如今想來,難道說多了位好奇的小師弟也是某種機緣?”
說完這句話,他從腰間取出那捲舊,遞給了寧缺。
寧缺怔怔接過那捲舊,隱約間明白了一些什麼,卻完全無法相信自己的判斷。
他低頭看著手中那捲舊尋常無奇的封面,沉默了很長時間後,終於鼓足勇氣翻開了第一頁,因為緊張興奮而顫抖的手指,把頁翻的嘩嘩的。
像極了雪峰山腰水潭畔曾經響起的水聲。
這個世界對院大師兄的認識並不多。
他們只知道那個穿著舊襖破鞋的生,無論身染著多少塵埃,總讓人覺得無比干淨。他們只知道那名生平靜喜樂,愛于山溪水池畔流連,腰間永遠繫著只水瓢,渴時便飲一瓢水,手中永遠握著一卷,時常誦讀。
沒有人知道,生手中握著的那捲便是天。
失落在荒原不知多少年月,始終未曾現世的天明字卷。
……
……
火堆畔安靜了很長時間。
事實寧缺根本沒有敢認真翻看那捲舊,因為他不知道看後會發生什麼。
過了很久,他艱難地抬起頭來,聲音微顫問道:“這卷天一直在你手裡?”
大師兄老實承認道:“那年暮時觀雲破境之後,老師便一直交給我代為保管。”
寧缺倒吸了一口涼氣,然後發現今天自己倒吸涼氣的次數,竟似乎要比過去十幾年間加起來還要多些,忍不住感慨說道:“難怪先前師兄要嘆夏侯何苦。”
七卷天中的明字卷,一直在院大師兄手中,然而世間卻無人知曉,無數人為此生出貪嗔之念,為之搏生鬥死,甚至像夏侯這樣不惜放棄前半生的一切。
這真是何苦來哉?
人生何其苦。
很幸運的是,寧缺現在是院小師弟。
而對院來說,人生種種悲苦,通常都是別人的苦。
……
……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天書現世,日後之事
當寧缺在火堆醚輕輕翻開那捲舊書時……道與息自微黃蜘卿暖緩浮出,這道氣息平靜淡然澄靜,仿似不屬人間所有,須臾間飄飄搖搖直上天穹,彷彿便要散入冬日的陰雲中,再也不會重新回到書頁之上。
這道氣息因為過於淡然澄靜,與冬穹荒原上的任何事物都無法產生相斥之意,卻也並不融合,就連那些柔若無物的雲絲也無法融合,這和無法融合並不是抵抗和排斥,只是沉默地本性保持,便是連線觸也不願意。
沒有接觸自然便不會帶來相互的作用,依舊是安靜的冬日陰雲,荒原霜林,就算是世間念力最強大的修行者,也不可能發現這卷書所散發的氣息。
但天空可以,因為碧藍或鉛灰的天空便是一面鏡子,一面屬於昊天的無所不在無所不照的鏡子,所以它可以清晰地反映出那道氣息的模樣。
冬日天空中那些密集低垂像吸飽水的舊棉褥似的雲層,在天書明字捲開啟之後,迅速做出了自己的反應,厚厚的雲層劇烈地絞動著、撕扯著,然後互相糾纏吞噬,最終脫離開彼此的區域,變成無數萬朵**的雲。
無數萬朵雲之間露出後方遙遠湛藍的天穹背景,正是因為這些背景,讓這些雲團產生了清晰的懸垂感,變成了無數顆沉默飄浮在空中的石頭。
寧缺抬頭望著天空裡那些雲石,想起魔宗山門外塊壘大陣裡的億萬顆哦崎怪石……若有所悟,心有所感,感慨沉默不語。
黑色的荒原某處。
葉蘇正在望天觀雲,雙手負在身後,彷彿已經握住那把單薄木劍,頭仰的很高,彷彿已經靠住那把單薄木劍,他身上的衣衫很單薄……彷彿要隨荒原上的寒風而飛舞……他臉上的情緒也很單薄,那是一種自嘲神傷的淡漠形成的單薄。
黑色荒原另一處。
唐也在望天觀雲……雙手垂在身側,緊緊握著像是兩個堅定的石頭,頭仰的很高,彷彿是塊懸崖邊欲墜的巨石,他身上的皮襖很厚實……無論荒原上的寒風勁吹卻無痕,他臉上的神情也很厚實,那是一和明悟真相的平靜形成的厚實。
黑喜荒原又一處。
夏侯輕提韁繩,緩緩舉起右手,示意身周如烏雲般的玄甲重騎停止,然後他抬頭望向天空那數萬朵像懸石一般的雲團,難以自禁回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