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些人被接出會館,然後送回清河郡,哪怕再如何不甘心,也只能沉默不語。
就在這個時刻,寧缺走進了清河會館。迎接他的是一位中年官員,穿著大唐官服,卻沒有戴冠,眉直眼明,儀表堂堂。
“見過十三先生。”那名中年官員平靜而禮貌地說道。
寧缺說道:“既然不承認自已是唐人,為何還穿著我朝的官服?”
這名中年官員姓崔名援,乃是清河郡崔閥老太爺的二子,在長安城裡為官多年,戰前任著禮部的一個清貴閒職。
清河會館雖然時刻處於最嚴密的監視和看管中,但朝廷並沒有對這些諸閥子弟刻意羞辱,生活起居都照舊供應,只是數百人住在會館裡,哪裡還能有什麼便服常服的說法,所以崔援一直都穿著舊時的官服。
崔援的笑容有些苦澀,說道:“我本就是大唐官員,族中長輩們無智昏亂,竟敢生出叛心,實在與我等無關。”
一般人或者會因這番話生出些考量,寧缺卻不會。他不關心崔援此時的態度真假,他只知道此人是崔老太爺的二兒子,是諸閥裡的重要人物。
他說道:“聽說老太爺有幾個很疼愛的親孫子,也在會館裡?”
崔援看著他的神情,知道在這位十三先生面前做任何掩飾都沒有必要,長揖及地嘆息說道:“還請先生息怒。”
寧缺說道:“息怒就像慎獨,是很困難的事情。更何況唐人一直以為清河郡是自已人,諸閥叛亂便是在我們的背上捅了一刀,難道你以為在這種情況下,生活在這座城市裡的人們,還能對你們笑臉相迎?”
崔援臉上的神情有些難看,說道:“諸姓千世詩書傳家,比長安城的歷史還要久遠,如今也只是想回到千年之前,實在不敢稱叛。”
寧缺說道:“此言有理。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不然以你諸閥的作派,即便被困此地,我是位惡客,也斷不至於沒有一杯茶。”
崔援苦笑說道:“誰不懼死?心憂過盛,還請先生體諒。”
寧缺說道:“雖然我無法息怒,但今日前來不得不很不甘心地告訴你一件事情,西陵神殿要保你們這數百條人命。”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始終注意著崔援臉上的神情,只見此人聽到這個訊息後依然平靜,只是眼眸裡泛過一絲喜色。
這正是他想要看到的。
崔援對著他再次長揖及地,顫聲感激說道:“縱知先生多有憤怒,在下依然感激不盡,待回清河之後,一定約束族人,與大唐交好和睦。”
寧缺很欣賞此人的表現,心想清河郡諸閥果然底蘊深厚,哪怕是入京為質的男丁,在這等情況下依然表現的極為完美,竟是沒有露出絲毫可能令唐人不悅或是憤怒的言語或氣息。
他說道:“我有些想不明白西陵神殿的用意。”
崔援心想你怎麼可能不知道,此時發問不過是想聽自已說罷了,苦澀說道:“若保不住清河郡,世間還有誰敢相信神殿?”
“有理。”
寧缺若有所思說道:“理不在於聲高,而在於拳頭大,神殿的拳頭現在比較大,所以他們就比較有道理。”
崔援和聲說道:“書院只是暫攖鋒芒,先生何必自謙?”
“我向來不喜歡自謙,就算在世間,現在是道門的拳頭比較大,但在長安城裡,肯定是書院的拳頭比較大,所以我決定先講理。”
寧缺看著他說道:“你先前說如果保不住清河郡,世間還有誰敢相信神殿,這句話就很有道理,那你說我為什麼不把你們殺了?”
崔援皺眉不解,心想如果要殺我們,你何必說這麼多話?
寧缺說道:“清河郡諸閥,或者真的可以重現千年之前的風光,遺憾的是,你以及會館裡的人們,大概是沒有機會看到了。”
聽到這句話,崔援神情劇變,聲音微沉說道:“先生此言何意?莫非先前的話都是虛假?難道西陵神殿沒有這個要求?”
“西陵神殿確實想讓你們活著,以證明昊天的偉大。”
寧缺看著他說道:“問題在於,你清河郡殺了我大唐三百多名官員,水師從主將到輔兵死了一千多人,還有一千多人現在還在富春江下游的煤山裡做苦役,相對於昊天的偉大,我認為這些更重要一些。”
崔援明白了他的意思,身體難以抑止地顫抖起來,憤怒喝道:“十三先生,難道你想破壞和談?你不想神殿簽署和約?”
“清河郡諸閥在大唐治下,已經有整整一千年沒有做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