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皇族或大臣們謙卑行禮,沒有民眾夾道歡迎,沒有隆重的儀式,聽不到鑼鼓喧天的聲音。甚至連迎接他們的人都不多。
沒有人會在意這一點,因為他們本來就沒有通知長安城裡的那些人,出征然後歸來,回到書院就是回家,哪裡需要
在草甸上迎接他們歸來的。只有兩個人——那個可愛的小書童許家綸,以及拄著柺棍,渾身纏著繃帶的寧缺。
小書童看著君陌一句話沒說,便流下兩行眼淚。
君陌把他留在院裡擔驚受怕了這麼多天,今天終於看到少爺活著回來了。哪裡還能控制住情緒。
當他看到君陌的右臂斷了,頓時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君陌微微皺眉,說道:“不準哭。”
小書童聽話,拼命地擦著眼淚,奈何眼淚太多,怎麼擦也擦不乾淨,而當他看到君陌的頭髮時,忍不住哭著喊出聲來。
“少爺,你的頭髮怎麼變白了!”
寧缺看著二師兄空蕩蕩的衣袖,看著他灰白的頭髮,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君陌面無表情說道:“到處都有燃燒的村莊,路上灰太多。”
這是很笨拙甚至有些可愛的解釋,但沒有人笑。
車廂裡一片安靜。
“為什麼書院這般安靜?”二師兄問道。
寧缺說道:“三師姐提前便把書院前院的教習和學生散了,有的教習和學生走了,大部分教習和學生正在長安城裡幫朝廷做事,還有些已經上了前線。”
君陌問道:“師兄和餘簾現在如何?”
寧缺說道:“情況還好,就是行動有些不便。”
馬車駛過書院破落的石坊門,向更深處去。
書院的教舍和二層前殿,都已殘破不堪,尤其是通往舊和後山的巷道,更是看不出原先的模樣,這段時間根本找不到人來修。
君陌看著這些畫面,沉默不語。
……
……
書院後山依然溫暖如春。
還是那間不愁會被秋風所破的草廬,小書童和唐小棠把諸位師長抬到軟榻上,有的還在昏睡,有的勉強支撐著身子。
暫時聽不到北宮的簫聲,西門的琴聲,溪畔的打鐵聲,宋謙和八師弟為了一顆棋子的爭吵聲,大概永遠也再看不到老師了。
大師兄和餘簾坐在輪椅上。
君陌鬆開木柚扶著自已的手,走到大師兄的輪椅之前,行禮相見。然後他望向餘簾,說道:“熊初墨該死,你為何沒有殺死他?”
餘簾平靜說道:“有些人,活著比死了有用。”
二師兄想了想,沒有繼續再問。
大師兄看著他空蕩蕩的袖管,看著他灰白的頭髮,說道:“老師曾經說過,有些事情,既然無法改變,便要學會接受。”
“不是在意,而是遺憾。”
君陌望向草廬外那片灰淡的天空,說道:“我一直想像小師叔那樣,拔劍與天戰上一場,當老師在泗水畔登天而去,我更想著明朝終有一日,我能跟隨老師的步伐而去,如今看來卻是沒有了機會。”
不是所有人都能聽懂他的這番話。
大師兄嘆了口氣,說起另外一件事情:“皮皮走了。”
在後山。君陌和陳皮皮的感情最為深厚,此時聽著這訊息,他沉默了片刻,然後問道:“觀主究竟能不能恢復?”
對於書院來說,這是最重要的一個問題。
君陌問這個問題的時候,看著寧缺。
草廬下醒著的所有人,都看著寧缺。
那天在朱雀大道上。寧缺曾經給過長安城裡的人們一個答案,今日他卻依然思考了很長時間,才肯定地說道:“不能。”
聽到這個答案。二師兄始終有些冷冽的神情,終於稍微鬆了些,便是吹進草廬的風。也彷彿變得溫暖了幾分。
觀主曾經展露出來的境界,是後山諸人心上最寒冷的那抹雲,雖然他在長安城敗了,但事實上他並不是敗給寧缺,而是敗給了驚神陣。
換句話來說,他依然是敗在夫子的手裡。
如果不是在長安城,而是在人間別的另一處地方,無論大師兄還是君陌,甚至加上餘簾,都不見得是觀主的對手。
至於寧缺。更沒有任何可能。
……
……
瀑布的聲音,迴盪在小院裡,很是震耳。
寧缺當年一直想不明白,二師兄怎麼能在這樣的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