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園中的鶴,他再遙遙想起那趙甫初入閣時一襲官服立於殿上,並未如此清瘦。
趙甫看到了他,將手中奏摺放下,道:“成王殿下來了,成王請坐,我便不起身相迎了。”
成王在椅上坐下,見趙甫膝上蓋了一床青色的小被道:“趙大人可是不舒服?”
趙甫道:“老毛病了,不礙事,成王尋我有事?”
這些年來,成王與趙甫有事說事,便是這利落的合作風格。
成王道:“趙大人還是多休息,還是我方才去見了陛下,他拒絕見言臨素,讓我來尋你。”
趙甫溫和一笑,目光中卻帶了幾分鋒銳,“他反悔了?”
成王一嘆,臉上露出了幾分愁容。“聽說昨日言修俞之子言臨素已經回京,也領了旨,如今督察院重開,陛下卻是這個態度。此時督察院除了個掌院什麼人都沒有,此例一開,那什麼中興十策,便都是笑談了。唉,你要去哪?”
趙甫將身上的小被一掀,“我進宮面聖。”
成王見他連唇色都有些蒼白,扶了一把,嘆道:“你見他又有什麼用?”
趙甫道:“袁清年做得到的事,我趙甫未必做不到。”
“你知道什麼,那袁清年當年……”成王說了一半,驚覺自己失語。
這皇上好南風並非什麼秘密,而趙甫與當年的袁清年長相頗有幾分相似,特別是微笑之時。上朝之時,皇上有數次都看著趙大人走神,朝中已有議論之聲,有的官員當面不說,背後對這首輔大人都有幾分輕慢之意,私下戲稱為掃榻首輔。
“我知道。”趙甫輕咳幾聲臉上露了清淺一笑,“袁清年並非太監,卻能長留宮中。宮中傳說,他連皇后做的事都肯做。”
成王臉上露出不認同之色,“趙大人,這袁清年當年就算權勢最盛之時,也未絕了以色事君的佞臣非議,趙大人當愛惜羽毛。何況伴君如伴虎,袁清年還是皇上當太子時的伴讀,終究也不得善終,為陛下賜了一杯毒酒鴆殺。”
趙甫仍是笑著,這清瘦的人全身上下不過一襲樸素青衫,連頭髮也為髮簪所綰,一縷不亂,上挑的眼眸中也是至清的剛正之色,“王爺知道,我當年進京應試,袁清年是那一屆的主考官,我也算他的門生。我曾與恩師把酒論詩,當年年少輕狂說到那句——致君堯舜,此事何難。如今世路行來,趙甫才知世上有事千難萬難。”
成王還待要說些什麼,趙甫笑道:“王爺不必擔心,我只是入宮與陛下陳以利害,陛下就算別的不在乎,也該為了自己的江山考慮。”
成王目送這首輔大人換了官服,上了轎,向著皇宮的方向去。他知道自己這位同僚一旦決定的事,很難改變主意。他看看天色尚早,也不喚車,就走著拐進清正街。
他還未走到督察院的大門,就看見一位穿著白衣的青年站在路邊,那人腰側佩了一把秀長的劍。
成王與軒轅山主是舊識,見那劍眼熟,心道莫非便是素影劍,那這人莫非就是言臨素,倒是英氣俊俏,心中便有幾分歡喜。
言臨素站在一個豬肉攤前,在看人砍豬肉。
那人將灰色的袖子捲到手肘上,擺動著結實的腰胯,動作之間尖而利的刀鋒自皮下劃過,沾不了多少血珠,便已鑿開骨頭,將紅白肥瘦分開。
成王看了片刻,也看出點味道來,這豬肉販子動作不快,但下手利落乾脆,竟讓他有一種在看家中琴師彈琴操弦的感覺。讚道:“好腰,喂,小兄弟,這兩條腰肉我要了。”
那賣豬肉的應了,刀飛快便自那豬身上削了兩條腰肉下來,用油紙包好,又用繩子紮了,遞給成王道:“三十個銅板。”
成王自腰間的布袋裡數出三十個銅板放入他手中,待到付好賬,見言臨素已經往回走了,忙提了那豬肉跟了過去。“喂,小兄弟。”
成王見他正是往督察院的方向走去,更多了幾分篤定,笑問道:“噯,敢問這位小兄弟的名諱可是言臨素?”
言臨素在督察院的門口停下腳步,回頭看著他,“閣下認識我?”
成王不管人家認識不認識他,已經先喚上了,“言賢侄可否請我進去喝一杯茶?”
言臨素將手一延,道了一聲,“請。”
言臨素已經請人將督察院打掃過,破了的青瓦也讓人補了,那一副檻聯舊的撤下,重新定製,倒也空著。
成王在屋內一轉,也有幾分滿意,“言賢侄可知道我是誰?”
言臨素答道:“成王。”
成王聽他一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