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轉轉兜兜到了夜晚,一日之間發生了這樣多的事,皇帝再怎麼裝著沒事,也難免被影響,分了獵物,命人下去烤,便也就回了營帳休息。皇后也被弄得疲憊不堪,老早就休息了。
繁星絢爛,牛乳似的光帶橫在夜空之中,倒是有了幾分說不出的瑰麗。阿翎和顧熹微坐在營帳外,秋日霜露重,在野外也冷,兩人雙雙抱了手爐,安安靜靜的坐在一起。
夏侯轅配來的藥一塗上去,就跟鹽水潑來一樣,疼得阿翎哭爹喊孃的,四肢就跟那沒死透的鴨子般一跳一跳的,嚴重干擾了顧熹微。蕭清晏一手抓了她雙手,一手按了她雙腿,顧熹微趁機給她上藥。好容易上完了藥,阿翎痛得冷汗涔涔,少不了又要跟某人求抱抱求安慰。
轉頭看著阿翎的臉,顧熹微哼了兩聲,說:“我瞧你福氣倒是好,蕭家大哥從來就沒嫌棄過你。我估計要是你毀容了,他還得將你帶回去好吃好喝的供著。”
“什麼叫供著?我沒有他供著難道就餓死了?”阿翎伸手摸著臉上的傷,碰觸一下就是鑽心的疼痛,“其實你曉得,我本是不願的。”
顧熹微眼中光輝彷彿耿耿星河,屈指彈在她腦門上:“你就是個不知足的,蕭家大哥怎麼不好了。從小就頂著京中數一數二美男子的名號,謙謙君子溫潤如玉,不曉得多少女子想嫁都來不及,你還嫌什麼?”
阿翎默默的乾笑了幾聲,半晌後,才低聲開口:“我跟他差了十歲不說,我總覺得,不是我自己選擇的,好像是不好。後來麼,我發覺,他大抵是比我還了解我的。”
“其實我還羨慕得緊呢。”顧熹微長長嘆一聲,手指颳著阿翎麵皮,“你自小就知道自己夫婿會是誰了,我到現在還不曉得呢。”說到這裡,小臉上漫上一層紅暈,聲音也低了下來,“實則,咱們這些生在富貴人家的,尋常女人間的爭鬥看多了,倒還有幾分希冀能嫁給走卒販夫,只要他疼我,不納妾,我們長長久久廝守一生,來日生一窩小的……”她愈說聲兒愈小,到後來已然聽不清了。
“貧賤夫妻百事哀,說什麼嫁給走卒販夫,那是你從沒吃過生存的苦。”阿翎自詡在這方面,腦子比這小丫頭清醒多了。沒有銀錢,溫飽尚且無法解決,哪裡來的花前月下?“何況你這身份,丞相孫女,皇后侄女,兵部尚書之女,母親是楊家的閨女,巴結你的怕是比巴結我的還多。”
顧熹微小嘴一撅:“說還不許我說了麼?”手指頭在地上劃了幾下,“我母親以前與我說過楊家的盛況,‘楊女天家婦,楊郎輔國主’。可惜現在倒沒有這些盛況了。”
阿翎聞言,忙閉口不言。莫說現在沒有這種盛況,皇帝不肯叫楊家閨女入宮為妃,楊家在前朝也沒有誰身居要職的,不免叫人覺得皇帝是要對楊家開刀了。
“大齊先帝皇后那樣厲害的人,如今的齊皇又怎麼可能放個看不清的人在跟前?”黑暗中傳來一個低沉儒雅的男聲,叫阿翎一驚,忙不迭把紗巾覆在臉上,來人身材高大彷彿鐵塔,一看就知道是伊雷。兩女忙起身行禮:“伊雷王子。”
“不必多禮。”他一面說著,一面託著阿翎手肘,“王姬這樣子,倒是有幾分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朦朦朧朧的,這雙眼睛倒是好看,比草原上的星星都好看。”
被這樣調戲,阿翎忙掙開他,退了一步:“王子失禮了。阿翎是蕭家未過門的媳婦,還請王子尊重些。”
“我一直是尊重你的。”伊雷負手而立,在夜色中,那雙眼睛好像野狼般,閃著說不出的光輝,“若我不尊重你,現在我就去向皇帝說,我要你跟我回戈雅,你說齊皇會不會答應?”見阿翎不說話,他笑得爽朗,“我雖不知你為何蒙面,但你這模樣,真叫我喜歡。”
阿翎乾澀的笑著,腹誹道:這些男人是不是都心理變態啊?喜歡若即若離的?顧熹微各看了雙方一眼,輕輕咳了一聲:“不知伊雷王子深夜來訪,可有事?”
伊雷目光轉向顧熹微,笑道:“我瞧你眉眼間與皇后相像,想來是顧家人吧?聽你那話,你母親是楊家的人?”
“是又如何?”上回伊雷跟蕭清晏打起來的事,顧熹微可沒忘,旁的先不說,光是搶人妻子的事,顧熹微就不齒得很,語氣也沒有那樣恭順,輕諷道:“想不到王子遠在戈雅,竟然能知道我們大齊的事,先帝皇后駕崩的時候,王子還沒出生吧?”
伊雷一點不管她話中的諷刺,笑著轉向阿翎,潔白的牙齒倒頗有幾分魅力:“我再不濟,總是聽父親說起過的。那樣心性的女子,若為男兒,前途不可限量。”又低聲道,“王姬的姨母長樂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