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九的脖子和心口處原本結痂的傷痕倏忽爆開,看起來慘得像是剛被夙恆冥君劈過。
相比之下,碧綠藤蔓的觸手倒刺紮在他身上的小孔卻是一點也看不出來。
他抱著雙臂大口喘氣,死死地盯著珞姻上仙聲音粗啞地問道:“賤|人。。。。。你到底。。。。。到底要做什麼?”
珞姻從乾坤袋裡掏出一個瓷瓶,從裡面倒出五粒藥丸道:“你都快疼死了,還想我要做什麼,別想那麼多了,我來給你喂幾粒忘憂。”
季九後背著地一路向後磨,一邊後退一邊哭,鼻涕眼淚參雜在一起顯得好不狼狽。
一直靜靜地待在一邊的綠藤欣喜地覺得自己終於找到了表現的機會,把所有的觸手都伸了過去,直到圍成一堵厚實的綠牆,然後移動綠牆把季九推到了珞姻上仙的腳下。
季九驚恐地扭動身子,看著碧綠的觸手小心翼翼地託著五粒忘憂,一股腦全塞進了他的嘴裡。
綠藤歡喜地奔到珞姻面前邀寵,上仙伸手摸了摸它的觸手尖,對著艱難吞嚥的季九道:“你是不是在想,忘憂是隻對凡人有用的廢藥,只能讓凡人失憶?”
她自顧自地回答道:“確實是這樣,但你被冥君廢了仙骨,還不把自己當凡人看嗎?”
季九費力喘息,一副行將就木的模樣,他隱隱約約聽到那低脆悅耳的聲音緩緩道:“我不會讓你死,你還有大用。”
珞姻上仙拍了拍綠藤的腦袋,隨即開口命令道:“把他給我用綠葉包起來,甩到歆芙公主的院子裡。”
綠藤心裡其實一點也不願意,但是它更害怕所有的觸手會被主人剁掉,於是慢吞吞地將暫時昏迷的季九包裹起來,甚至連季九方才甩在地上的玉佩和金線以及破鈴鐺都撿了起來,其他觸手狠狠打著地洞,一溜煙跑沒影了。
仙障消散的時候,珞姻一抬頭,就看見站在她面前的。。。。。
修明神君。
銀紋白衣翩然無塵,容色清俊身形高挺,他站在她面前,卻只是默然無語。
她初來天界時備受責難和質疑的時候沒有害怕,她掌控不好地獄鬼火反被灼心的時候沒有害怕,她煉製嗜血綠藤差點被吞噬的時候也沒有害怕。。。。。
可是如今,她卻怕得想哭。
三百年前要被罰下煉獄時,她也是像如今這樣茫然不知所措。
珞姻很害怕,她後退一步背靠一棵粗壯的大樹,看著修明神君無可挑剔的俊臉,連指尖都在微顫。
她怕修明神君會因為剛才發生的事而討厭她,她怕他會不理她,她更怕他像三百年前那樣一聲不響的走掉,讓她每晚一個人坐在門口發呆。
那時冷風夜夜吹過,凍傷了她細嫩的手,可她覺得只要再多坐一會,再多坐一會就能看到他。
這世間誰不喜歡單純善良的好姑娘。
可她不是這樣的好姑娘,她渾身都充滿從煉獄裡爬出來勢要復仇的強烈意願。
珞姻上仙本以為在這三十六重天,除了復仇以外,她沒有把其他任何事放在心上,可是這一刻她才知道,她不僅把修明放在心上,甚至還紮了深根。
她終於受不住,背靠樹幹無聲地哭了出來。
修明神君踏著一地落葉走到她面前,他不過來還好,他一過來,珞姻哭的更兇,眼淚彷彿斷線的珍珠滴滴滾落。
冰肌玉骨的手背搭上秀挺的鼻尖,珞姻上仙抽噎著輕聲道:“我好害怕。。。。。”
修明將她抱進懷裡,溫潤低沉的聲音道:“我在,別怕。”
第26章 百草流螢
歆芙公主府。
翠鳥齊鳴,錦鯉遊曳,晌午之後的日光仍是燦爛得耀眼。
密佈綠樹濃蔭的豪奢庭院裡,修剪得當的茂密灌木從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個落葉覆蓋的人形,那人咿咿呀呀地輕聲叫喚著,聲音極為細弱低迷。
藤蔓的一隻碧綠觸角被掩蓋在那片木叢中,除非扒開灌木凝神觀察,不然很難發現它的存在。
綠藤耗費了一大半的靈力才找到衝破公主府結界的方法,靈力嚴重受損的綠藤心裡十分憋屈,它現在只想儘快返回廣煙神殿找主人。
今天它發現了一個秘密,好像大家都有名字,只有它沒有名字,主人根本不愛它,觸角在地上委屈地畫圈圈。
綠藤的某隻觸角緊緊|箍著一隻快暈了的褐黃色信鳥,這隻信鳥乃是季九遇到緊急狀況時火速告知榮澤雲海的媒介,被它機智地一早逮住,一直纏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