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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哥哥再帶了些來山裡作種,剩下的一籮多花生都隨我們帶到了山裡。老絲瓜他們時常去我家玩,原因之一就是想討好我奶奶,不時能得到一把花生吃,在他們看來,花生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之一。

我奶奶不是我們黑水縣人,她出生於相臨的裡縣,嫁到黑水幾十年了,依然滿口鄉音,不過比起我們的黑水話,裡縣話倒更讓講瑤話的野豬沖人適應。野豬衝有幾戶人是從裡縣遷過來的,叮鐺哥的老子福安伯,就總愛用老家話跟我奶奶交談。此外還有一個原因,野豬衝離縣城河口鎮有近三百里,離裡縣的邊界卻只有十幾里路,所以村裡人趕集買東西大多是去裡縣。人多地少的裡縣也長年有人來野豬衝搞副業,村裡人用的鐵器、住的房屋、穿的衣服大多是裡縣人做的,因此村裡人聽我奶奶的話,反而比聽我的話更親切。

我奶奶是個愛說愛笑的老人,如果把她對家裡人脫口而出的罵人話一筆勾銷,我敢說她是世界上最慈祥的老太太。其實,老絲瓜他們現在就是這樣認為的,因此即使是撈不到一小把花生,他們也樂於來我家,聽完我奶奶那幾個翻來覆去重三倒四的老故事後,就可以萬分真誠地讚賞我奶奶醃製的酸菜。

說到酸菜,那真是我們家的一大驕傲,更是奶奶人生的一大驕傲。目不識丁且不會針線的奶奶,之所以能成為博學多“財”的爺爺的第二個妻子,全是因為我奶奶有一手令人叫絕的做菜工夫,特別是她醃的酸菜,吃過的人無不留戀萬分。據說,爺爺就是在吃完奶奶做的一頓飯菜之後,才下定決心,把出生貧寒的奶奶娶回家來的。

家裡流傳著一段笑話,那是我還在媽媽肚子裡時發生的事情。

正在讀初中的哥哥帶著一幫同學來家裡玩,同學們對奶奶醃的酸菜交口稱讚時,哥哥不無自豪地說:“就憑我奶奶這一手好菜,就知道我奶奶有多麼聰明,我爺爺有多麼精明。”

旁邊的媽媽只同意後一句話,她悄悄對我哥說:“給你奶奶一百個硬幣,她如果數得清楚,我明天就不吃早飯!”

哥哥見凶神惡煞的老爸不在家,立刻跟同學湊齊了一百個硬幣,到廚房去求奶奶數。奶奶放下手裡的活計之後,把硬幣攤滿一桌,五個五個放一堆,有條不紊地數了起來:

“一五、一十、十五、二十、二五一十、十五、二十……”

錯了?錯了就重來:

“一五、一十、十五、二十、二五一十、十五……”

天老爺,奶奶又數回來了!

奶奶唯一不喜歡的人就是我媽,見我媽笑她,馬上就生起氣來:“臭婆浪!你笑什麼笑?我不數也知道:這是一百個銅錢!”

奶奶一直沒改老話:稱火柴為“洋火”,稱煤油為“洋油”,稱鎳制的硬幣為“銅錢”──閒話少說,我還是接著講奶奶的笑話。

捱了罵的媽媽不敢回嘴,卻再次做起了忤逆事,她從一百個硬幣中抽出一枚,然後笑著問奶奶:“你說現在是多少個銅錢?”

根本不知道天下有九十九這個數的奶奶,此刻卻輕蔑地撇了撇嘴,一字一頓地回答道:“比一百個少一個!”

哥哥和他的同學為奶奶的機智鼓掌叫好時,媽媽卻象個“識百錢”(數不清一百個銅錢的蠢子)一樣傻了眼……

全家來到野豬衝後,為了減輕哥哥的負擔,媽媽支著病體去生產隊出工,家裡的大小活都留給了裹小腳的奶奶。同學們來到我家後,一邊拉奶奶坐下休息,一邊幫奶奶紮上旱菸,然後爭著替奶奶劈柴燒水。奶奶抽完一斗煙之後,馬上洗手為大家盛酸菜,不管有事沒事的人,這時都會一齊奔過來,搶著吃那些酸菜。

剛才,就在大家跑去爭搶酸菜時,猴子把奶奶的煙桿絆跌在地上,那陶瓷菸斗頓時便碎成了七八片。奶奶寬慰猴子時,牛牯卻屈起手指,朝猴子頭上狠狠地敲了一下。

我家搬來野豬衝的路上,奶奶的煙桿從車箱縫掉下去了。煙是奶奶的命,三餐沒飯吃她不會說半句氣話,但只要一早上沒煙抽,她就會把好脾氣丟到九霄雲外去。既抽菸杆又抽紙菸的福安伯,聽到奶奶沒了煙桿,馬上將自己的煙桿借給了奶奶。牛牯知道這件事之後,就跑到堂妹愛蓮家翻箱倒櫃,把他們爺爺留下的一個菸斗找了出來──不料現在又被猴子打爛了。

怎麼辦?野豬衝方圓五十里沒一個集市,即使有錢也沒地方買,湊巧的是福安伯剛去了廣東走親戚,其他的人家又沒聽說還有多餘的菸斗了。

“沒關係!我保證有辦法!”

說完就跑的小桶,不一會便跑了回來,果然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