錕狐疑道。
“還不是拜你所賜,咱們陸軍部的軍法科可不比京畿司令部的執法隊,哪有什麼精兵強將,總不能讓科長帶隊吧,所以就輪到我出這趟苦差了。”閻肅擦著火柴,先幫陳子錕點上煙,自己才點起來。
“那麼,嘯安兄不怕我逃脫?”陳子錕又道。
“呵呵,不怕,再說,你怎麼可能跑呢。”閻肅意味深長的笑道。
心照不宣,兩人哈哈大笑,侍者送上白蘭地,兩人對飲起來,宛如多年知交。
酒過三巡,閻肅問起臨城大劫案的事情,陳子錕以春秋筆法概略敘述了一番,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也不隱瞞,雖然他說的平淡無奇,但在聽者耳中,確是極其震撼,閻肅放下筷子抱拳道:“昆吾兄果然神勇,為吾輩中華軍人揚眉也。”
陳子錕笑道:“那又如何,還不是被嘯安兄帶兵提了去。”
閻嘯安大笑,取下鼻樑上的金絲眼鏡擦拭著,悠悠道:“此番回京,若是要打金次長的耳光的話,不妨抽的狠一些。”
陳子錕搖晃著酒杯笑道:“哦,此話怎講?”
“金次長是大總統的幕僚出身,有黎幕四凶之稱,其實他也就是當個幕僚的水平,心胸狹隘,睚眥必報,成不了大氣的,況且……”說著,閻肅看看四周,餐車裡人很少,只有幾個洋人在遠處喝咖啡。
“況且,大總統就快要下臺了。”閻肅壓低聲音道。
“哦?”陳子錕做出很感興趣的樣子,事實上他也確實不清楚當今政局。
於是,閻肅給他科普了一下如今的政壇局面,當初直奉兩系聯手倒皖之後,苦於沒有合適的人選出任大總統,才把黎元洪重新推到前臺,現在直奉已經撕開臉皮,黎元洪也就沒必要繼續呆在大總統的位子上了,而直系的老帥曹錕一直都有總統夢,這回藉著臨城火車大劫案的由頭,定然要把大總統逼下臺去。
至於內閣總理張紹曾,此君早年做過綏遠將軍,倒也有些政績,資歷也夠,可惜不是直系的人,而且一直和廣州的孫文眉來眼去,曹錕和吳佩孚早就看他不順眼了,二月份的時候因為透過了以金法郎賠付庚子賠款的要求而名聲大降,一度內閣總辭職,五份份的時候內閣已經癱瘓,崩塌只是時間問題。
此次火車劫案更是雪上加霜,內閣處置不力,被人詬病不已,等塵埃落定,肯定是要內閣總辭職的。
而陸軍次長金永炎,就在這個忙得要死的當口上給大總統添亂,先是撞傷了梁啟超的大公子,弄到黎元洪親自出面道歉,然後又小題大做,公報私仇,把個響噹噹的大英雄陳子錕抓回北京,這不是倒黴催的麼。
既然黎元洪和張紹曾都要倒臺,那金永炎的次長位子也坐不了幾天了,所以陳子錕儘可以抽他的臉,一點也不用顧忌什麼。
閻肅分析的頭頭是道,陳子錕不禁佩服萬分:“嘯安兄如此高才,又是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的高材生,為何屈居於陸軍部做箇中校科員?”
“唉,你有所不知,我被劃為徐樹錚**,能保住飯碗就不錯了。”閻肅搖頭嘆道。
陳子錕恍然大悟,直皖大戰後,皖系土崩瓦解,段祺瑞下野到天津去做寓公,徐樹錚至今還在海外遊蕩,身為皖系餘黨的閻肅想飛黃騰達,無異於痴人說夢。
“嘯安兄有沒有考慮過投身奉系,或者去南方發展?”陳子錕以為,憑著閻肅的資歷,混個參謀長還是不成問題的。
閻肅嘆道:“張作霖鬍匪出身,我的這些東西在他那裡沒有市場的,至於南方……誰又認識我呢,還不如在陸軍部老老實實吃皇糧呢。”
“可惜啊可惜。”陳子錕也跟著感慨,心裡卻在嘀咕,你我素昧平生,怎麼一見面就嘮這麼多心裡話呢,而且你是軍法官我是犯人,怎麼想都覺得彆扭啊,不過轉念又一想,這閻中校是個聰明人,興許知道自己前途無量,想拉關係呢。
一路說說笑笑,抽菸喝酒,累了還有頭等車廂的臥鋪可以休息,到了北京的時候已經是黎明瞭,陳子錕說打算去醫院看看梁思成的傷勢,閻肅當即表示同意。
“明天直接到部裡來找我就行。”閻中校和他握手而別,帶著憲兵們走了。
陳子錕在火車站門口叫了輛洋車,直接奔醫院去了,東方破曉,大街上清道夫掃著垃圾,鬼市散場的小販們三三倆倆的散去,北京還是那個北京,可在陳子錕眼裡卻是別樣的景緻,死過一次的人就是不一樣,看什麼都覺得親切。
醫院還沒上班,院子裡靜悄悄的,陳子錕沿著空蕩蕩的走廊來到病房門口,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