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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擊碎——

親愛的胡夫人:

多年來,你一直生活在一棵大樹的餘蔭之下;在你年輕的時候,也曾築巢枝頭……而今,這棵大樹倒下了……我最珍惜的,是對你的友誼的追懷,和對這棵大樹的仰慕……

1962年10月15日,胡適遺體歸葬臺北南港“中央研究院”門口對面的舊莊墓園。77歲的韋蓮司小姐不能越海來參加葬禮,她委託胡祖望,在她這位相知五十年故友的墓前,獻上“一個小小的不顯眼”的花籃,花籃裡有十束花,“每五朵分裝成一束,也許可以用白色而芬芳的水仙,或類似的花朵”;此外,“我想捐一筆錢,做為你父親文章英譯和出版的費用。這件事不必說出去,就簡單的匯入中研院作為這個用途的基金就行了。”(1962年10月1日,致胡祖望函)

捐贈出版基金事,尚在1959年時韋蓮司就有了構想。她在當年12月11日祝賀胡適68歲生日的信中曾說“長久以來,一直有一件在我心中想告訴你的事”,“我有些不自量力,也有些猶豫,想幫你做一件事”,“我想為你重要著作的出版和英譯盡些微薄的力量,比如,你早年所寫那些具有啟發,充滿活力和創造力的作品,都是用中文寫的”。她認為英譯胡適這些著作,需要花錢,當時她預想自己會死在胡適之前,因此她“確定,在我身後,有筆款子專門用做這個目的”。“這筆款子也許不過幾千塊錢,但如果應用得當,可以用這筆款子做為開始,逐年遞加,結果可以成為一筆可觀的基金”。第二年,1960年7月9日,韋蓮司在給胡適談動遷巴貝多島計劃的信中,又一次提到“我稍早提到出版(你的著作)的計劃,你的看法如何?”

韋蓮司雖出生教授之家,但此時父母兄弟均亡故,自己也早已退休,僅靠有限房租維持清淡的晚年生計,這幾千美元的“基金”,數目並不太大,但肯定是她一生的積蓄,份量可不輕,所以當年胡適在世時,也許不忍拂她好意,也許想的更遠,因為這是一個龐大的計劃,沒有正面答覆,“容我考慮過後,再寫信給你”(1959年12月22日)。以後便迴避了此事。如今他不言而走了。韋蓮司念念不忘,覺得祭奠於他墓前,沒有比這筆“基金”更現實更有人情味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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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蓮司祭奠:半世紀書信(3)

韋蓮司還有一份更為厚重的“喪儀”,就是整理,無條件奉獻了感情無價的胡適生前寫給她所有的書信。

胡適早年留學期間(特別1915年、1916年)思想感情變遷的“真我真相”(胡適語)多留跡在他給韋蓮司的百餘件書信中,這是研究胡適的第一手珍貴資料。韋蓮司出於對胡適的摯愛,悉心儲存、保護了胡適給她的書信。這些信件基本上分兩組:1、1914年——1918年,計60函;2、1923年——1945年,計信36函,明信片、電報若干。這些信函中,最早的一封是1914年11月2日寫的;第二天即11月3日,胡適與韋蓮司在月光下散步,韋講印度“月中兔影”故事——那是個多麼抒情的年華。最後一封是1961年4月23日,這是胡適因心臟病第二次住院,出院後暫住臺北福州街26號臺大學人住宅樓(進行病後觀察休養)的第二天寫的。看來韋蓮司仍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在當時,他對身邊人說:“這次病好了,希望能在這撿來的十年中,做一些更實際的工作。”可見胡適對生的要求是強烈的,但天不遂人願,只有10個月的時間,他匆匆走了。韋蓮司清點、整理後,在郵寄原件之前,為保證安全,在巴貝多島對上述信件全部進行了影印,俟(1964年)聖誕節郵局忙亂一陣過後,1965年1月初寄往臺北江冬秀。

“除了我曾經作為這批信件的收信人以外,我這一生沒有任何重要性。”韋蓮司在寄出這批信件後,應江冬秀要求介紹自己生平時說:“我非常希望不要公開我的身份,我無非只是一個幸運的胡博士書信的接受者。”

這些都是上個世紀上半葉頗屬陳舊的故事了,但想想“一個八十歲的老小姐,整理了伴著她度過了五十個年頭的書信,而今她將這批書信寄給萬里之外寫信人的妻子。這裡頭有半世紀的深情,五十年的寂寞。多少悲、歡、聚、散,都伴隨著信件的寄出而成為空寂!”(周質平語)

1965年以後,韋蓮司孤獨地面對加勒比海的“浩瀚的海洋和無邊的天際,看驚濤拍岸”,空寂地又生活了6年,在和胡適歸天的同個月裡,走了(1971年2月2日)。

她一世善良,心地開闊,對己容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