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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部分

別說皇上受不了,就連我都心虛。回首歷歷往事,若我此生不對皇上生情,或許想起赫楨時,尚覺少些愧歉。到如今,我竟有些無法正視自己,還有他?

突然皇上話鋒掉轉,阻斷了我的遊離思維,“朕記得不曾下令不許你看,任在送過來時,你竟沒問任在?也不曾揭開看過?”

我茫然不解搖搖頭,他嘴裡嘟嚷著,“你呀,都在忙些什麼呢?怎就如此事不關己?”

接連催促我把任在送過來的托盤拿來,燭火的閃亮不知何時撲進他的眼裡打滾,興奮在他眼中連蹦帶跳。

菱香把托盤原封不動端上,書屋只留下皇上與我,下人們領命通通退出。

皇上親自揭開明黃錦緞,我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目所觸,那描金彩色雙龍戲珠的匣盒蓋面依舊光華灼灼。啟開墨盒,那雕龍繞體的烏漆墨錠依舊豐神異彩。

“皇上,墨錠明明已被下令銷燬,怎就完整無缺擺在了妾妃跟前?”難以置信,驚歎號催促問號飛入我眼中亂舞。

“朕下令銷燬,自然就已經銷燬。這是安親王給朕捎來的厚禮,絕品好墨,朕愛不忍釋。”好一個促狹的眼神,好一派促狹的理直氣壯。

第165章 青天攬月

安親王嶽樂最近帶著費揚古私訪民間,考察民情,路經出產墨錠之地時,無意間見此上等原墨,便請當地最好的墨工趕製出這塊墨錠,購買原料、製作墨錠的費用以及墨工的工錢皆是嶽樂一手支付。

於我講述墨錠來歷時,他表情嚴肅,言辭認真。一邊是他一本正經給我洗腦,另一邊則是我愈發想要確定這就是吳良輔進呈的墨錠。嶽樂怎就這麼巧偏去了墨錠的產地?即便出自同一位墨工,既是手工製作,也不太可能作出一模一樣,更何況,那日我明明不小心留下過印漬。

他主動把匣盒交與我手中,“墨蘭,從今兒起,這墨錠就由你保管,但也不必聲張。朕想用時,就來承乾宮,你可要仔細收好,朕實在愛惜這塊墨錠。”

既珍愛十分,為何不留乾清宮隨時可見?依他的個性,大可邀約愛好文墨的大臣前來,鑑賞暢聊。可他卻一改往日的豪放,收起自己的熱情,低調地把這無上之寶隱伏承乾宮,獨自賞玩。

那時他忍痛捨棄墨錠下令銷燬,雖一時難以接受墨錠的悲慘命運,可對於向來單刀直入的他,這樣的命令符合他的作風。他是皇上,誰也甭想脅迫於他,他會直截了當就表明自己的立場。

得他信任,接此重託,我自是要好生看管。然而,抑制不住的好奇心還是驅使我請求他允許我拿起鑑賞。今晚,他可是隨意多了,不像第一次時竟還捨不得讓我觸碰一下。

那日他下令銷燬墨錠,然後揚長而去,他對此墨依依不捨與意氣發狠的矛盾情懷揉得我內心酸楚一陣一陣。墨錠何罪之有?本是寫字作畫的基本功用,卻被人們強行往它身上覆蓋各種複雜含義以至招來橫禍,馬上就要一命嗚呼。明明是人之錯,卻是墨錠承擔,怎是“可惜”二字夠感慨!

不敢碰,只是俯下身湊近細看,最後一眼,從此再無相見。淚花在眼眶中萌動,傷惜,不知用此墨寫出的字畫會是什麼樣子,閉眼,憧憬。

“皇貴妃,奴才奉命取走墨錠銷燬,請您移步讓一讓。”任在的聲音傳來,眼角憐惜的淚珠沒有收住,滾落一滴。大驚,來不及阻止,它已滴落墨錠上,嚇得我也顧不上任在在場,雙手胡亂擼眼,只盼著立刻乾淨雙眼,半滴淚都要銷燬滅盡。

回過身又是難堪又是緊張看著任在,不知道他有沒有瞧見我做下壞事。他先是呆怔一小會兒,馬上就恢復常貌來到墨錠旁,合上匣蓋,什麼也沒說,鎮定拿走了墨盒。看他若無其事,我倒也安慰自己,反正墨錠也是有去無回,寬心些也無妨。

此時,得皇上御令,我小心翼翼拿起墨錠,定睛觀察墨額朵雲飾圖。那滴淚的淺淺印漬猶在,若不是我自己所留,旁人很難會發現。不容置疑,這塊墨錠還是原先的那塊。只不過這時的它,經歷迂迴波折之後,再與吳良輔無關,與那位大學士無關,這是嶽樂自己花錢定做。皇上與嶽樂本是自家兄弟,嶽樂獻給皇上,於是乎這塊墨錠來歷清白,皇上大可坦然自若。

只是,又為何只能在承乾宮?嶽樂一路長途跋涉給它清洗乾淨,終究還是不能堂而皇之登堂入室,皇上是掩藏心虛亦或是沉住氣掩人耳目。

撇去左思右想,暫且化複雜為簡單,欣幸朝他行個禮,“妾妃恭賀皇上得此罕有精墨,不知皇上是要選吉日開墨,亦或擇日不如撞日,就在此時揮毫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