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出聲驚著肚裡的孩子,可這斷了線的淚珠就是止不住。到了最後,雖只是默默淚流,肚裡的孩子還是扭動著身體,躁動不安。怎會不知呢?他與我心靈相通,我心頭的絞痛他又怎會不知?
嫂子說的對,這樣的訊息不就是剜人心嗎?阿瑪雖時常數落洛舒大哥,總覺恨鐵不成鋼,可當他決意送洛舒上前線,他的心又何嘗舒坦,他反倒寧願自己去衝鋒陷陣。
大娘的世界怕是早已成灰白一片,從此再沒顏色,洛舒是她的指望,是她活在這個世上的理由。
嫂子對洛舒雖迷迷糊糊,可這畢竟是她的丈夫,即便貌合神離,那也是她的依靠。
費揚古不會無動於衷,他的早熟會讓他在眾人面前堅強面對,可獨處時,他也會流淚,有些事他是懂的。
蓮芯,不,那純清的臉龐從我腦海中閃過時,如同利刃輕而易舉割破了白紙,只剩下一道血淋淋的傷口,她會知道嗎?知道了,她會怎樣?我害怕,我不敢想。
中箭墜馬,我不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辭,赫楨不就如此嗎?他不就再也沒回來嗎?洛舒的生死不明,我該選擇最悲觀的結局,還是該捕捉那最飄渺的一線希望?
“主子,昨日少夫人回去後,你就什麼也吃不下,奴婢知道你心裡難受,可無論如何也要吃點東西,等會兒大家還要齊聚慈寧宮給太后送行,你這個樣子可不行,承乾宮還沒出去,你就會撐不住,奴婢求求你。”
我呆愣著,嘴裡唸叨著,“菱香,家裡人都在盼著他,他就算是隻有一口氣,他也要爬回來,是不是?這兒有人一心盼著他,他就算是被箭戳了個大窟窿,就算是摔下馬滾下山坡斷了腿,他也要爬回來,是不是?”
“主子,”菱香跪在我跟前,伏在我腿上哭起來,“主子,求求你,奴婢的心也跟戳了個大窟窿似地疼痛難捱。主子說的是,大少爺他會回來的,會回來的!”
眼淚還是止不住往下流,止不住,就是止不住。
皇太后今日要前往南苑休養,早膳後,皇后、妃妾們齊聚慈寧宮恭送太后,強迫自己灌下半碗牛奶後,我也坐上轎輦來到了慈寧宮。
大家一一走到太后跟前好話相送,我卻站於一旁魂不守舍,大家說了些什麼我是置若罔聞,虧得菱香主動扶著我走到太后跟前。
機械地給太后請安,機械地說一些保重之類的話,我此時的言談舉止規矩、恭順但又僵硬麻木。
太后站起身,走過來握住我的手,她手心的溫度即刻從我手背蔓延向我全身,我吃了一驚,在場的各位妃妾以及皇后臉上皆露出驚愕的神情,“皇貴妃,送送哀家吧!”
我立時抬起胳膊托住太后的手,恭恭敬敬扶著她往外走,其餘各位緊跟於我們身後。
太后坐上馬車,從容緩語讓皇后及眾妃妾後退,我本想也退開,她卻一手握住我的手,一手拍拍我的手背,溫和地說:“墨蘭,難受歸難受,可若傷了哀家的寶貝皇孫,哀家不饒你。我大清建此偉業,靠的不就是八旗子弟的浴血奮戰,想開些,哀家可不許你這樣糟踐自個兒的身子。”
我無奈地點點頭,聽得太后又言:“哀家到南苑散散心,養養身子,過不了兩月你就要臨盆,一切以孩子為重。然思來想去,後宮的事情還得要你幫忙打理,哀家已叮囑皇后,如遇什麼不好決定的事情,讓她多與你商議,你給她出出主意。”
太后輕嘆一口氣,“要是之前她若知道找你商議,也不至於生出那些尋死的事情。這皇宮富麗堂皇可也沾滿血腥,主子也好,奴才也罷,和和氣氣最好。話就說到這,多幫幫她,福臨是對的,有了你他心裡踏實,哀家又何嘗不是如此。”
直至太后一行從我視線中完全消失,她方才的話還在我耳邊迴盪,太后怎麼也學會了皇上的溫言軟語,雖只學了皮毛,可對我產生的震動卻遠遠超過皇上。
******
秋日,有的樹葉黃了,有的還是綠著,有的卻是紅透,真是個五彩繽紛的美麗時節。
菱香和綠蕎在殿前的月臺給我放置了一把紅木躺椅,得此閒暇,我躺在椅子上。下午的日光已然褪去部分耀眼,我半眯著雙眼,嘴角掛著有氣無力的笑容。眼前梨樹的葉子已是零零落落,那位春天的素雪佳人變成了秋末的遲暮美人。
閉上雙眼,任日光投射在我的身上,敷在我的臉上,陣陣暖暖滲進我的面板、進入我的身體。感覺失去暖日的照耀,懶洋洋微啟眼簾斜睨出去,看清擋住日光的來人,我趕緊起身給皇上請安。
皇上顯然有心事,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