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業舌綻蓮花,吆喝一嗓,如平地起了一聲雷,偌大的響動破了郭府的寂靜,擾了眾人。
前番郭老憨病危,而變得氣氛有些壓抑肅穆的郭府,因為郭大郎的迴歸而再次變得喧鬧。
郭業渾然不知,他此番長安途中折返隴西,不僅在隴西縣城,郭府內外引起軒然大波。
即便遠在幾千裡之外的長安城,也因為他此番臨門折返,而起了絲絲的漣漪。
長安城,
朱雀大街,安定坊,東頭。
這是一座四進四出的大宅院,紅磚綠瓦,牆高數丈,門口兩方石獅睥睨往來,端的是氣派非凡。
此乃當朝禮部尚書,兼太子詹事李綱的府邸。
此時還未到晌午,李綱卻已然從皇城興慶宮退朝而出,乘著轎子穩穩回到了自家的府邸跟前。
前頭轎伕連喊兩聲,一聲落轎,一聲壓轎,如今高壽八十有三的禮部尚書李綱顫顫巍巍從轎中走了出來。
李府門口兩名門房見機得快,立馬上前一左一右將老大人攙扶住,悠悠走上臺階,入了府中。
李綱,壽八十有三,卻未向李二陛下乞骸骨致仕,仍舊堅持每日早朝,掌管禮部,針砭時政,輔助君王。
先不說老李頭有多熱愛官場,有多痴戀朝堂,就說他這份毅力,足以讓後世那些天天尸位素餐的公務員們汗顏了。
進了府邸,李綱撇開兩名攙扶左右的門房,自己朝著書房的位置走去。
每天堅持讀書一個時辰,這是李綱幾十年來雷打不動的習慣。
一路晃晃悠悠走去,一路想著今日聖上在朝堂上對著眾臣工們講得那一番諱莫如深的話。
李綱心道,陛下今天話裡有話,值得尋思回味啊,雖是衝著天策府嫡系的一干重臣們發火,但以陛下的雄才偉略,怎會自毀城牆呢?
明著責罵怒斥天策府一系的眾臣工,但肯定是另有所指,陛下到底是想拿誰開刀呢?
魏徵等人的建成餘黨一系?
還是蕭瑀等人的武德舊臣一系?
嗨,李綱再次悠悠一嘆,口中苦澀地喃喃道:“真是伴君如伴虎啊,揣摩聖意之事,不僅勞神,更是傷神。咳咳,咳咳咳……”
輕咳兩聲,李綱苦笑啐了一句:“還是虞世南這老鬼聰明啊,一上朝堂就裝啞巴,誰也不得罪,哪邊兒都得寵。嗨,滿朝文武,能得太上皇與陛下競相寵信的,唯一虞世南一人啊!”
就在李綱眉頭緊蹙,自言自語之時,突聞一陣倉促的腳步聲從身後響起。悠悠轉身過去,只見一名僕役下人滿臉驚駭地叫道:
“大人,太,太子殿下駕臨府中,在,在客廳候著您呢!”
縱是李承乾乃李綱的學生,縱是李承乾時常蒞臨李綱府中,縱是李綱早就習以為常。
可李承乾始終是太子國儲,千歲之尊,每每駕臨李府,都能讓李家這些下人僕役們驚慌錯亂。
李綱聞聽自己的好學生太子李承乾到訪,緊蹙的眉頭徐徐舒展開來,枯槁的老臉上總算露出了會心的一笑。
他教授三任太子讀過書,前兩任都是福薄之人倒黴蛋,唯獨對李承乾這個早慧英武的太子最為滿意。
在他看來,假以時日,李承乾繼承大統之後,絕對也會是一個英主明君,不比乃父李世民差上幾許。
李綱的心情瞬間轉陰為明,戲謔地看了眼跟前這個倉惶的僕役,笑罵道:“沒出息!”
而後彷彿如有神助般,渾身充滿朝氣般,體態輕盈地朝著客廳方向小跑而去。
就這一路風騷的小跑,誰又能看得出,這是一位八十有三的老人。
很快,李綱入了客廳。
一進客廳,李綱便瞧見一個英姿勃發的少年背影,雙手負背,獨自一人靜靜欣賞著客廳中掛在牆壁之上的墨寶。如果自己沒記錯的話,這幅墨寶正是自己花了兩百斤上好松炭,跟虞世南那頭老狐狸換來的手書筆跡。
“咳咳……”
李綱故意咳嗽一聲,將那少年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而後拱手微微躬身,畢恭畢敬道:“臣,李綱,見過太子殿下,千歲……”
噌噌噌~~
少年李承乾趕忙跑上前來,扶住李綱的雙臂,打斷對方的問安,朗聲道:“老大人莫要如此大禮,你乃孤之授業恩師,無需行此大禮。”
李綱聽罷頓時老懷安慰,心中讚了一聲,小小年紀卻有了謙謙君子之風範,孺子可教矣。
不過掌管禮部的他自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