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讀書這樣有趣,我早讀了。”
肯堂不由一笑道:“讀書本自有其樂,似是要真能教人也不是一什容易的事,尤其是像你這樣的學生,你教那些名場文意,大涯落魄讀而不化的庸儒,和飢驅難已,只圖棲寄一枝的可憐蟲,如何教法?更何況這其中更有奔走權門,另有用心的角色在內,不把你這樣一個好孩子葬送了,已是運氣,如何配教你呢?其實我也並無他長,不過因勢利導,順乎人情而已,但是你不要把讀書看得太易,這才入門呢。”
說裡又將春秋尊王攘夷的大義,計加剖析,旁及當時列國大勢,細為解說,羹堯聽得格外趣味盎然,加上天資極高,不到一年,己經把四書五經讀完。在武功方面,內外家功夫也略窺門徑,便氣質言行也和以前大不相同。
這一天師生二人,閒中忽又談起立身之道,羹堯自覺學藝精進,更加意氣如雲,豪情畢露。肯堂乘勢問道:“如今你已不是一個小孩子了,令尊令堂對你都望之甚殷,就你自己也想做一個曠世英雄,到底打算從哪一方面入手呢?”
羹堯躬身答道:“門生決不敢狂妄,不過如今皇路清平,我又是八旗世族,似乎還宜從正途講取才是,老師說對嗎?”
肯堂不由微笑,取出一套呂晚村評選的時文來道:“我知你必然要走這條路,令尊大人培植你願望也在這些,不過以你的天資,在那黑氣沖天的爛時文裡面去多耗精神實在值不得,所以早已替你預備了一部比較有意義的東西在此,不妨拿去揣摩箇中格式,作個獵取功名的敲門磚,等把世俗功名騙到手,那時再由你自己選擇一條應走的路去。”
羹堯欣然接過,從此肯堂又每天講授所謂制藝和試帖詩賦等項。但仍以經史為本,漸漸的羹堯對於時文已經能從破題起作完全篇,但他極不感興趣,閒中偶然又問肯堂道:“老師,咱們主子龍興白山黑水間,應該永保華武之風才對,為什麼也崇尚起這個來?”
肯堂看了他一眼 半晌不語笑道:“你也慢問這個,找自到尊府以來,已經將近三年,雖知尊大人是一位工部待即,現在又外放湖廣巡撫,令兄也做到四五品的大官,但是對於年府的世系到現在還不明日,今天趕著無事。我們談談好嗎?”
羹堯見老師大有顧左右而言他的意志,不便再問。便答道:“家族是漢軍鑲黃旗,這是老師知道的。”
肯堂又微笑道:“這個我倒有點弄不清楚,什麼叫漢軍旗呢?”
羹堯道:“寒族本來是漢人,世居遼東廣寧,後來祖先投入旗下,才編入漢軍鑲黃旗,因為原來是漢人所以叫作漢軍旗,後來從龍入關……”
肯堂不等說完,又笑道:“那麼,府上原也是和我們一樣的漢人了?”
“是的!”羹堯不知老師為何忽然問起這個,只有點頭答應。
“那麼從龍入關又什麼意義呢?”
“因為先祖編入漢軍旗以後,是隨從主子,打進山海關的。”
“照這樣一說,貴族也非滿洲人,只因為令祖以漢人幫著滿洲人打天下,才能有今天的貴顯了。”
年羹堯見老師問時,臉色極為莊重,大異平日,再想起所讀詩文中的夷夏之防,和老師平日所教的微言大義,不由心中一陣難過,臉上也有點發熱,勉強道:“是的!”
肯堂顏色又是一變笑道:“我本一介布衣,不請本朝的典章制度,你雖然才只十五歲,但是生在世宦之家,或許聽見父兄說過,聞得八旗大臣不管什麼大官對於當今皇上,都自稱奴才,對本旗舊主人也是一樣,有這話嗎?”
“這話是有的,一點也不錯,不過漢大臣是仍舊稱臣的。”
羹堯臉上更漲得飛紅,不禁把頭低下去。
肯堂看得明目,知他已經起了羞惡之心,笑說:“你方才說的話我現在不答覆你,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是皇上對於漢人和奴才們的一種深心。惟恐臣民生有異志,才沿用前明的弊政,用科舉來籠絡人心,要天下英雄盡人兼中,永遠在八股裡面討生活,跳不出那個圈子,謹守臥碑,下再心懷故國,犯上作亂,你知道嗎?”
羹堯聽罷,不禁半晌做聲不得,忽然看著肯堂道:“老師,那一我打算不去應考了。”
“這又是什麼意思?你本八旗世家,令尊令兄又望你甚殷,怎麼能自暴自棄呢?而且我們今天所談的話是決不可讓第三個知道的。如果將來你不應考,尊大人一旦問你,又作何解說呢?”
羹堯不禁又默然,肯堂看著他正色道:“凡事只要心裡有數,你能不忘卻列祖列宗都是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