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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不是一支勢如破竹的隊伍。他和他的王娘妃子小妾們一起,究竟志同道合,還是尋歡作樂?把佘三娘裸體扔下女兒崖之後,那天晚上,他究竟在獅子嶺城堡裡的大王殿,繼續研究軍情,尋找通往大渡河的道路,還是在某一流浪軍帳中,和哪個妃子、小妾、丫鬟一起,發洩他作為走向徹底覆滅之前,一個男人的生命慾望,我們也不可知。還是後來,他那懷孕的王娘,在通往大渡河畔老鴉漩的那條死亡道路上的回憶,石達開因出師不利,他的部隊走進了窮山惡水,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染指軍中所有屬於或不屬於他的女人了。戰況軍情的不妙,挫敗了他作為三十出頭的男人,旺盛的情慾。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劉王娘故意對石達開的道德形象塗脂抹粉,也許軍事生活、戰爭人性、生命道德,並不如我們想象的那樣,聯絡得那麼緊密。女人、女色,並不從來都是紅顏禍水。石達開的慘敗,也許並不能說明他簇擁眾多的女人,就一定會打敗仗。而打勝仗的軍隊,必然應該有自己不僅僅屬於女人的信念和意志。他們總該有一種更開闊的胸襟、更堅韌的道德力量,來戰勝自己的生命、自己的靈魂,然後才可能去戰勝他們的敵人。這些究竟是不是我應該考察出的答案,現在還沒有把握。我很有把握的是,當初那個被稱為瘦狗的小船工,的確沒有跟隨石達開的隊伍遠征。也許,他在佘三娘被殺的夜晚,在某個王娘、小妾和衛兵的幫助下翻出了大殿骯髒的地下室,撿起地上那把帶血的“翼王劍”,飛也似的逃出了獅子嶺城堡。他揮著那把寶劍,也許是為了去追殺石達開,也許他根本就不敢去追殺,而逃回了淶灘碼頭對面的寺廟裡去,繼續他藥材經商的營生。我現在看到的空空的劍盒,也許就是當時那把寶劍的劍盒,而那把寶劍,現在我還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據柳如風回憶,寶劍也許還在廖佐煌,或者,解放時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的羅烏支身上。那把寶劍,透過小船工老瘦狗,傳給了我的父親,小瘦狗劉正坤。

佘三娘(9)

石達開小妾的無名墓,掩映在那片藍天白雲深山平地之間。王山坪,這個名字,一聽起來,我想,也許不僅僅和石達開小妾的悲劇命運有關。我和易安一起,找了很久很久,才找到了那座無名墓。青山懷抱,綠水繞繞。墓碑已無法尋覓。青石歪斜,雜草叢生。只有墳墓背後連線著蒼松翠柏的那一大片青青葛藤,墨綠地瘋長。浩蕩藍天下,蒼茫山水間,顯得那樣生機蓬勃。無名墓正面不遠處,是開闊的農田。農田中間,流淌著一條彎曲的小河。小河背後是更遙遠的青山。當年,石達開為他的小妾修建這座墳墓,墳墓前面那道坎,寓意他的隊伍翻過那道坎之後,就會出現一馬平川。他的小妾佘三娘,生前不能再跟隨石達開翻過那道坎,死了也要望著眼前的河流和青山,望著她丈夫——是丈夫嗎——的隊伍,能把這道命運之坎翻過。寬闊的平原,彎彎的小河,蒼茫的青山,僅僅是石達開命運的一種象徵。他十幾年的征戰生涯,就在這一道道陡坎、河流和青山中穿過。望著眼前這一切,易安告訴我,她可能對石達開和他的女人們,包括眼前也許埋葬著的那個小妾,有了更進一步的認識。女人的心,水一樣柔順。也許,並不是她真正背叛了石達開。她和石達開之間,並沒有你死我活的衝突。佘三娘不是裸體跳河,而是病死。但作為女人的生命,我想,她可能不僅僅是一彎流動的水,那麼柔順,那麼溫馨。她可能有時像前面的小河流動,藍天白雲,鳥鳴悠悠,風和日麗。有時也會河水暴漲,露出吞噬一切的洶湧面孔。更多時候,女人的生命,可能應該像眼前的農田,吞吐大地萬千氣象,讓茂盛的禾苗,在坦蕩無底的懷抱裡,自由地生長。可能,也應該像無名墓背後的青松和葛藤,墨綠墨綠地顯示著自己,原本就很旺盛的生命。

“女人,其實……”易安說,“要準確把握自己,找到自己,瞭解自己,還真不容易。”

看得出,她對未來雕塑石達開形象的作品,還沒有很大的信心。

土匪(1)

我們家族上一個世紀發生的許多事情,現在已相當遙遠了。他們之中那些特別值得書寫稱道的東西,早已被當地我所敬佩的思想政治文藝工作者和對他們同樣敬佩的歷史軍史散文作家,梳理過很多遍。我所採訪到的和我寫在作品中敘述的那些故事,有許多就是從他們的書本上讀來和摘下來的。有不少情節,至今還滴著我的先輩,當然也包括我父親的血跡。有的已經進入了我們的中學、大學課堂內外讀本,收入瞭如流水般變換著主編的現代革命傳統教育教材,教育和滋潤著許多成天為革命、升遷和普通生計多重忙碌著的新老革命青年、壯年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