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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部分

月光很好。小鎮上空,浩淼無雲。小鎮東頭,古老繡樓和“金皇后美食娛樂城”,歌聲飛揚。那天晚上,郎天裁鎮長在繡樓美食城,設宴招待我和易安,吃著有山村山寨特色和農家彝家風味的烤羊,圍著通紅的火塘喝著清冽的苗家米酒,吃著香氣四溢的深山土家老臘肉和蹄膀,那是來自山澗的原汁原味的農家風味啊,我們吃得很開心。當然,郎天裁鎮長也不是無緣無故請我們吃飯。我要以這個古老小鎮為背景,畫一組表現小鎮風情的油畫,用來裝飾這個紅色旅遊風景區的大小廳堂,而易安也要在淶灘碼頭和老君山半山腰,修建紅軍和石達開的隊伍過淶灘的大型石雕。石雕還要表現這個地區的風土人情和歷史往事。這一組組油畫雕塑作品,正在我們的繡樓上熱火朝天的大吃大喝中構思,小鎮上的山水人物、古樹斷橋、老人小孩,都將成為我們的模特。還有來自湖北、湘西、布依山寨和蝴蝶泉邊的姑娘,都可能在畫家雕塑家的腦海和心中,成為新時代人文風景的模特,栩栩如生。因此,作為畫家,我也是一個男人,易安作為雕塑家,也是一個女人,在帶著藝術情調和色彩的男人女人眼中,眼前的景物人物、山川歷史,又將怎樣成為我們筆下和手中的模特呢?不用說,山川歷史大地流水,作為模特,我相信自己能夠駕馭它們,老實說,我不得不非常私人化地尋找我的模特,那就是,夜晚,月光,燈火闌珊的小鎮繡樓戲臺上,那個穿一身大紅衣裙,拖著一根長長的油亮的辮子,跳著婀娜多姿的少數民族舞蹈的姑娘,我們心中的美神——娜木措。

模特(7)

那時,我和易安在烏溪河邊的青石橋下的河岸上寫生歸來,遠遠的望著那幅月光下的美景,繡樓上的紅燈籠和彩燈閃爍著,映進清涼的河水,流動著彩光,歡快的蘆笙和姑娘靈動的舞姿,以及圍著繡樓吃喝著欣賞著的人群構成的一幅美麗的圖畫。當時,我看了易安一眼,她也沉浸在這美麗的圖畫中。我們都沒有說話。那時,那個少數民族姑娘給我留下的印象,就是整個的一幅絕美的藝術作品。可是,不知哪天晚上,或者黃昏,當我獨自一人進入那條街道,新開發區的街道上,醞釀的曖昧嘈雜的晚景。汽車三輪車摩托車,慌慌張張地從咖啡館門前駛過。我沒有進入咖啡館。透過白得耀眼的日光燈,我看到了長長的沙發上斜斜地躺著一個高高的倦倦的少數民族姑娘,安靜安閒的臉龐,無力的斜分著的雙腿,我突然覺得,她,也許,就根本不是我心目中的美神!

但是,據知情人告訴我,那就是娜木措。

我似乎依然看到了她濃濃眉毛下,鑲嵌著的那對黑寶石一樣的眼睛,似乎已經不再像那潭秋水那麼深沉明淨動人,而她那長長的細小辮子不見了,此刻,她剛洗浴過,五色草變成了一蓬烏黑溜長的雲絲,從橢圓形的臉龐上滑拉下來,絲絲縷縷,輕柔地搭在她因斜躺而顯得有些扁平的胸脯上。這當然不是我又一次見到她的完全印象。她上身穿著一件鬆軟的絲織的淺綠色的衣裙,她的周圍前後忙碌著三三兩兩和她打扮差不多的姑娘。咖啡館的顧客,還沒有到來,或已經到來,正在不知什麼地方消費。沒有音樂,也沒有蘆笙的歡歌。斜躺在沙發上的少數民族姑娘並沒有立即站起來。她們常常用那樣的姿勢,在晚上或黃昏招呼來往的顧客。當然,我沒有成為這樣一個顧客。也許,我是一位十足的無聊的看客。我已經看到了我想看到的和不想看到的東西。儘管只那麼匆匆一瞥,就已經使我的腦海湧潮,心如流水。我心中的模特,我心中的美神,原來,或者本來,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不奇怪,”易安說,“過去,在繡樓上唱歌、跳舞、敬酒的姑娘,留在你心目中的形象,是純粹的藝術!”

……

我迷惑地望著易安。

……

“咖啡館裡斜躺著,長長的雙腿欲分非分,以那樣的形態姿態招徠著女兒坪風景區往來客人的那個姑娘呢?她不依然叫娜木措麼?”

……

“不,那時,她僅僅就只剩下一個女人!”

她說得很輕,也很清,沒有表情,也沒有怨恨。

……

“那麼,你的意思,在畫家眼中,究竟應該留下藝術,還是女人?”

她攤攤手沒有回答。

“哦哦,不不,”瞧著我深深失望的樣子,易安也似乎慌了神,安慰小弟弟似的對我說,“藝術與女人之間,不是這樣簡單選擇的對應關係。有時,畫家可以把一個女人完全推開,成為獨立的審美物件。有時,純粹的女人,也可以在大畫家筆下,直接走向審美!……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