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淑敏那年上高二,年齡還小,也就17歲。可那是個早熟的姑娘,不光身體發育早——大個子,胸脯挺飽滿——思想也成熟早。她常常用非常熱烈的目光看我。咱們都是過來人,不用我說你們就明白,一個姑娘看上了你,那目光和別人是不一樣的。另外,就在我們離開石家莊第二中學的前幾天,我代表在這個學校實習的十幾名各系的同學寫感謝信,俞淑敏就圍著我轉,很殷勤。她一會兒去找墨汁,一會兒又去找毛筆。感謝信的稿子是中文系寫的,我捉筆抄在紅虎皮宣紙上。我的楷書是寫得很好的,小學五年級,我的作品就獲天津市小學生書法大賽第一名;初中時天津市搞中學生書畫展,我的字畫佔了整間展廳的三分之一,楷篆魏行洋洋大觀,斗大的楷書——愛祖國,愛人民,愛勞動,愛科學,愛護公共財物——大橫幅是我寫的,在天津市文化館展出。
感謝信寫完,俞淑敏滿心歡喜地在旁邊說,李老師,你的字寫得真好,寫得真好!
她真是從心底裡欽佩我,看上了我。當然,我也喜歡上了她。這是個很漂亮的姑娘,她雖然年齡還小,但的確是個美人,千里挑一萬里挑一的美人,窈窕的身材,嫵媚的臉蛋,真是漂亮極了。
我確切地認識到她愛上了我是在我離開石家莊前的最後兩三天,她叫我去她家。從她家出來,她又叫我去公園。她說,李老師咱們去公園吧,你急著回學校幹什麼?過兩天你就回天津了,還不在石家莊好好玩玩嗎?在公園裡她跟我說,李老師,實習完了,回到天津還能記得我麼?我說怎能忘了呢,你可能很快就會把我忘了。她說我不會忘記你的,只要你不忘記我。
回到學校後就畢業了,等待分配工作,這時她又請假到天津來看我了。她有個姨媽在天津,她住在姨媽家裡,但每天往我們學校跑,或者約我出去逛公園。這次相見,我把自己的相簿和幾幅字給了她。她回到石家莊不久就寄信來,說她父親看了我寫的字,誇獎我說,這小子這兩筆字確是精彩。
我在蘭州工作以後,我們之間書信不斷。那時候最快的信是航空信,我們都寄航空信。航空信寄出的時候郵票上邊要貼一枚藍色的標籤,印有 “航空”兩個字。1956年春節第一次回家探親,路過石家莊我去她家看她,她父親就對我說這樣的話:淑敏年齡還小,你要愛護她,不要耽誤她的學習。
我的家原來是在天津,由於姐姐天津大學畢業後分到北京國家建工部,在北京成了家,姐夫是五三年的留蘇學生,是建工部設計院的總工程師,我的父母都已賦閒在家,就都搬到北京去了,我回家探親是到我姐家去。這次我把淑敏也帶去了。淑敏在我家住了幾天,我父母很喜歡她,說她有眼色,勤快,嘴也甜。她見了我母親叫娘,對我父親稱爸,儼然是我們家庭的成員了,樂得我母親合不攏嘴。她在我家和我姐住一間房。她性格活潑,愛唱歌,還拉小提琴。我姐也很喜歡她。
這裡有個小插曲應該說一下。1956年的全國籃球比賽在武漢舉行,我身兼甘肅省男籃和女籃兩支隊伍的教練去武漢打比賽。那時甘肅省沒有專業球隊,都是從各廠礦企業抽來的運動員,可是那次我們的男籃打了個第三名,是迄今為止甘肅省籃球史上最好的成績,以後的幾十年也沒超過這個紀錄。集訓一個月就去打比賽,我在比賽中指揮得當,出了風頭,結果女籃的一個運動員竟看上我了,頻送秋波。最後的冠亞軍決賽之後又搞了個表演賽,建工部隊對福建隊賽委會叫我當裁判,這時候那位女隊員給我拿衣裳端水;返回蘭州的火車上,她也是一會兒給我倒茶水,一會兒削蘋果給我,其他隊員都看出來她愛上我了。回到蘭州後她每個週末都約我去看戲,星期天去逛公園,都是她花錢。這個姑娘是上海同濟大學的學生,比我早畢業兩年,是省建工局的技術員,工資比我還要高一級,月薪 84元。她元旦回家探親——她的家也在北京——臨走問我帶什麼東西不?我買了點哈密瓜乾和葡萄乾叫她捎去。碰巧她父親也在建工部工作,她回去一打聽就把這些東西送到我家去了,與我的家人見了面。她回家探親還沒回到蘭州,我父親就來了信,說,你託楊某帶的瓜幹收到了。楊某對你的評價很好。我們全家人都看出來她對你有好感。她的學歷和收入都不低,可是我們認為還是淑敏優點多。我們不希望淑敏小小的心靈受到打擊和傷害。你可不要喜新厭舊顧此失彼。過了幾天,我姐也來了信,說,祥年,我和你姐夫都有預感,看起來你和淑敏的婚事成不了啦。你是不是覺得遠水不解近渴——淑敏到今年夏天才能高中畢業,還要上大學,你等不住,怕她將來有什麼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