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顧含章只得忍了心中一口氣緊跟其後不敢鬆懈,頤兒與清風也騎馬趕了上來,兩人的馬終究腳力不如大黑馬與小紅馬,不多時便被遠遠甩到了後面去。頤兒心頭不安,推了清風回王府去報信,自己依舊上馬往塵煙滾滾的京郊小道追去。
上京郊外秋天似乎來得比城內要早些,大片的樹林已微微黃了葉緣,遙遙望去碧沉之間點點黃綠,悄悄透出了些微的寂寥。小紅馬在京郊小道上急奔,兜頭迎上的風比曲溪河畔楊柳林中的還要清涼,甚至隱隱夾著寒意,顧含章壓低了身子低叱一聲,小紅馬似乎也能感受到她的急切,撒開蹄子越發跑得快了。
忽然之間黑馬往道旁一拐,躍入密密的楓林中,顧含章不疑有他,驅馬趕上,也追入林內去。這片楓林著實寬廣,林中幽暗深邃,茂盛枝葉幾乎將天光遮蔽得一 絲不漏。前方馬蹄聲不緊不慢地響著,在這空闊林中猶未清晰,顧含章循著那聲音來處往前追,許久後出了楓林,卻不見了大黑馬與衛齊靖的身影。
楓林後另有洞天,廣闊原野上蹲著一座安靜的園子,雖是紅牆碧瓦、簷牙交錯,雕欄玉砌精美不輸宮城,那兩扇朱漆大門卻嚴嚴實實地緊閉著,將裡外兩個沉寂的世界隔了開來。顧含章勒馬提韁,遠遠地打量了數眼,驀地心中警醒,此處大概便是幽禁蕭瓚與妻妾四人的觀蘭別院。順欽帝將蕭瓚軟禁於此,任何人不得隨意接近,衛齊靖引她到別院來,若非有意捉弄,便是心存惡意。
左右四處都不見衛齊靖與大黑馬,彷彿一人一馬忽然之間便消失在了楓林中,顧含章掌心出了冷汗,慌忙掉轉馬頭往來路去。她剛策馬繞到原入口處,林外已黑壓壓立滿了身穿鐵甲手執鋼刀的禁軍。小紅馬驟然停下,噴著響鼻危險地低鳴著,顧含章雙手扣緊韁繩,腦中已混沌成一團。
百餘兵士忽地如潮水般分開,讓出條道來,蕭瑧寒著臉自林外走進林中,藉著微弱天光凝視著顧含章,沉默許久,緩緩開口道:“觀蘭別院乃禁地,擅闖者嚴懲不貸。”顧含章手足冰涼,心中不知是憤怒還是恐慌,面對林外數百禁軍雪亮鋼刀與三丈遠處負手而立的蕭瑧,她竟仍然姿態傲然端坐馬上,蕭瑧凝視著她瞬間雪白的面龐,雙拳狠狠一握,最終還是低聲道:“請下馬隨我回大理寺受審,二皇嫂。”
蕭瑧身後幾個兵士急著立功,大步過來要將顧含章拽下馬,蕭瑧與顧含章同時低喝一聲:“住手!”顧含章微訝地看向蕭瑧,他別開眼咳一聲道:“請二皇嫂莫要為難我。”那幾個兵士見狀,膽氣又上來了,伸手去抓小紅馬的韁繩,顧含章面罩寒霜,美目冷冷地掃過那幾人:“不許碰它!”那幾個粗壯的兵卒被她的氣勢迫住,訕訕地鬆了手退到林子外去。
顧含章從容地下馬來,雖是腳下虛浮心中暗悔,卻還是昂首走到蕭瑧跟前逼視著他:“不知四殿下以何緣由要將我交由大理寺審問?”
蕭瑧英俊面容上濃黑的劍眉深深蹙起了,許久才生硬道:“與逆賊私下勾結,視同謀反。”他頓了頓,星眸忽地犀利無比:“不然二皇嫂如何解釋會出現在此地?”
“含章是代替我來探視兄嫂。”林外驀地有人沉聲道。幾百禁軍不禁譁然跪叩在地,楓林入口處便只有一人仍舊傲然站立著,英偉身姿與迫人的氣勢隔了十數丈遠仍舊讓人震懾不已。蕭瑧神色微微一變,寒聲道:“二哥!”
蕭桓邁著沉穩的步子大步走進林中來,虎目中波瀾不驚,淡淡地看了看面色蒼白的顧含章,將她滿是冷汗的手握在寬厚掌中,像是怕嚇壞了她一般低聲道:“走罷。”
“二哥,你不能……”蕭瑧怒容滿面地攔住蕭桓,“事關重大,你將二皇嫂帶走,我如何向父皇交代?” 蕭瓚被囚觀蘭別院,順欽帝撥五百禁軍至蕭瑧麾下看守京郊這幢清冷的宅子,一切事宜便都交代在他身上,他被蕭桓的氣勢壓住,許久才寒聲道,“大皇兄私自祭拜紫微帝君、謀逆不軌,罪孽深重不可寬宥,此為前車之鑑,望二皇兄止步泥淖前,莫要被迷了心竅再做錯事,須知一步錯,步步錯,再無回圜的餘地!”
二皇兄三字生疏冷淡,頓時隔開數年光陰。他一番陳情勸說,蕭桓聽在耳中,不由得淡淡一笑:“四弟多慮了,此番話你可留作自誡。”他停下將顧含章抱上馬背,又轉身對蕭瑧冷笑道:“四弟好手段,含章不過剛離了府,便已有人通風報信。”
蕭瑧英俊面容上微微一驚,蕭桓已翻身上馬將顧含章攬在身前,捉韁策馬慢慢往林外走,蕭瑧上前一步要阻攔,蕭桓淡淡地掃了他一眼,虎目深邃且幽暗:“四弟,莫要讓貪念蝕了心智。”說罷,小紅馬揚蹄出了楓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