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東湖梅園是一座一連五進的大宅,面向東湖,門口左右各栽一株老梅,枝葉如鐵,極是蒼勁。蕭青麟遠遠便即望見,慢慢走近,只見朱漆銅環的大門緊緊關閉,他拿起門上銅環,噹噹噹的敲了三下。寂靜之中,這三下擊門聲甚是響亮,遠遠傳了出去。隔了好一陣,院內卻無人出來應門。蕭青麟又擊三下,聲音更響了些,可是側耳傾聽,院內仍無腳步聲。他大是奇怪,伸手在門上一推,那門無聲無息的開了,原來裡面竟沒上閂。他邁步而入,朗聲道:“蕭青麟應邀拜訪,請主人出來相見。”這句話運了玄功內勁,聲音雖然不大,卻可直透數重院落。
等了一會兒,四下裡依然毫無動靜。蕭青麟暗道:“我將話音送出,對方絕無聽不見之理。此刻沒人出來,不知埋伏下什麼陰謀詭計。”儘管明知對方早有戒備,他卻坦然不懼,大步向院中走去。
他穿過一個天井,進入一座幽靜的套院。只見庭中栽滿了綠竹,在這飛雪紛揚的朔冬,仍然青翠盎然,一條石子小徑,在竹從間曲折伸出,通向一間綠瓦小屋。蕭青麟聽得屋中傳來一陣清脆的敲木魚聲,風中也帶著檀香的氣味,他微覺奇怪,想不到梅園之中,竟有這樣一座清幽的禪院。正沉吟間,忽聽屋中傳來一個聲音:“是蕭施主來了麼?”
蕭青麟道:“正是蕭某。”穿過竹林,來到禪堂門口。他透過門上的竹簾,只見房中四壁如洗,樑上垂掛著一幅達摩老祖的畫像,窗邊的短几上擺著香爐、木魚、鐘磬,還有一疊佛經。蒲團上坐著一個僧人,背對屋門,輕輕敲著木魚,口中低頌佛經。蕭青麟望著那人背影,似乎有些眼熟,卻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便道:“蕭某冒昧,打擾了大師的清修,望請海涵。”
那僧人輕輕推開木魚,道:“蕭施主,你到得好快。我原想你即使會來,也要等到入夜以後,想不到光天化日下便闖了進來,果然膽氣豪放。”
蕭青麟聽他話音平和,不帶絲毫敵意,心中卻不敢懈怠,江湖中的厲害人物,多是在談笑間陡下殺手,因此不動聲色中,將手默默按在劍柄之上。
那僧人卻只淡淡一笑,道:“其實你不用如此戒備,我也無意與你動武。只想趁你還活著的時候,奉勸一句話:你不必來、也不該來!”
蕭青麟聽了這話不禁一怔,道:“我怎麼不必來、也不該來了?”
那僧人道:“梅園中殺機四伏,各派高手彙集於此,正等你送上門來。你明知危險,卻偏要自投羅網,難道你不怕死麼?”
蕭青麟沉默片刻,才道:“每個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誰能不害怕死?”
那僧人道:“既然怕死,為何還用生命來冒險?”
蕭青麟道:“我是為了一個承諾,為了讓無辜的母子不受欺凌,為了讓朋友的亡靈得到安息。縱知梅園如同虎穴,卻也畏縮不得。”
那僧人緩緩點頭,道:“不錯。以你的脾性,不做驚世駭俗之事,何以成驚天動地之人?”他話音一頓,又道:“但是僅憑你一人之力,決計救不了他們。你還是快走吧!至於如何營救那對母子,由我來想辦法。”
蕭青麟吃了一驚,道:“你要替我救人?這……這怎麼使得?”
那僧人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是佛門中的修行之人,理應義不容辭。”
蕭青麟道:“佛家慈悲,卻也不必去冒殺身之險。請你實言相告,究竟為什麼幫我?”
那僧人閉目不語,過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道:“你不要問我,我也不會告訴你。咱們萍水相逢,料想以後也不會相見,請你聽我良言勸告,從今以後,遠走高飛,好好做人,好好生活,再也不要捲入江湖中的紛爭來了。”
這幾句話說得懇摯無比,若非極深的交情,決計做作不來。蕭青麟胸中一熱,感激的同時,又好生為那僧人擔心,道:“你甘冒奇險,莫非……莫非已有妙策?”
那僧人道:“妙策是沒有的,能否救人成功,也難說得很。”
蕭青麟奇道:“那你如何行事?”
那僧人道:“但求於心無愧,盡力而為,也就是了。”
蕭青麟關切道:“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萬萬草率不得。”
那僧人道:“你只管放心。我既然答應了你,自當竭盡全力。那對母子若有三長兩短,貧僧自刎以謝蕭施主便了。”這番話斬釘截鐵,卻已沒有了出家人的語氣,倒彷彿一個英氣逼人江湖豪士。
蕭青麟聽他說得很是明白,能否救出梅勤母子,雖然沒有把握,卻必定全力以赴。於是雙手抱拳,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