頜下留著短鬚,臉色卻頗為陰沉。那胖子縱馬在前,首先看見路上的屍體,口中“咦”了一聲,勒住坐騎,回頭道:“老四,你快看,這不是神龍堂古北鵬的屍體麼?”
那瘦子的目光也落在屍體上,冷冷說道:“姓古的中了三哥一記‘枯禪掌’,居然硬撐到此地才死,倒讓咱們兄弟一通好找。”
那胖子哈哈一笑,道:“古北鵬在神龍堂位居八大壇主之職,算得上一個響噹噹的人物,嘿,我看也不過如此。憑這點兒技業想與咱鐵衣山莊放橫,那不是自尋死路麼?”
那瘦子道:“三哥說的極是。神龍堂雖然稱雄遼東,但江南卻是鐵衣山莊的地盤,莊主命咱們兄弟今兒料理了古北鵬,就是要叫神龍堂知道,想問鼎江南,也得掂掂自己有幾分斤兩。”
那胖子道:“不錯,神龍堂主若收了霸主江湖的念頭,回到遼東,尚能落個善終。否則大家吵翻了臉,動起手來,只怕連給他收屍的人都沒有,到最後還不如古北鵬的下場。”說罷,他將手中的馬鞭揮出,捲住古北鵬的屍體,手腕微微一振,屍身應手而飛,直甩出十二三丈之外,撲通一聲落入湖水之中。
狄夢庭見狀駭然,心想古北鵬身體魁梧之極,少說也有一百七八十斤,這胖子手臂輕抖,便將屍體送入湖中,武功之高,實所罕見,不由得臉上微微變色。
那瘦子臉上卻始終冰冷冷的,望著屍體沉入湖中,道了一聲:“三哥,走吧。”兩人同時打馬沿來路折回,頃刻間消失在道路盡頭。
待馬蹄聲去遠後,狄夢庭從草叢中爬了出來,顧不得撣落頭上身上沾的花瓣草根,急步往回跑去。他拐過一條長堤,又走進一片杏樹林,這裡的杏樹比湖畔的更茂密了數倍,老幹橫斜,枝葉如蓋,遍地都是開落的白花。行了約莫半里多路,只聽水聲潺潺,前方出現一條清溪,溪邊結著四、五間茅屋,屋前用籬笆圍成兩大片花圃,種滿了諸般花草。
直到這時,狄夢庭才輕輕舒了一口氣,走進西首最大的一間茅屋,只見廳側坐著一個神清骨透的中年人,正守著一個丹爐煽火煉藥,滿廳都是藥草之氣。
狄夢庭躡足走到那人身邊,垂手站立,輕輕叫了聲:“師父。”
這中年人便是以醫道聞名天下的神醫風霽月,他低頭望著藥爐,說道:“你的本事越來越長進了,今兒大清早便沒了影子,爐也不燒,藥也不管,瘋到哪兒去了?”
狄夢庭誠惶誠恐道:“我到湖畔讀醫經去了。”
風霽月哼了一聲,道:“讀醫經?我看你讀書是假,到湖畔貪玩才是正經事。若不叫你玩上個夠,明兒讀起書來便懶洋洋地不肯用心了。”
狄夢庭垂下頭,不敢吭聲。
風霽月用手捶打了幾下右腿,道:“這幾日天氣漸陰,腿痛又發作了。庭兒,你把師父的手杖拿來。”
狄夢庭知道師父的右腿殘疾,平日須靠手杖助行,愈到陰雨天氣,愈是痠痛難耐。當下不敢怠慢,取過一根桐木手杖,遞到師父手中。
風霽月站起身,走到茅屋簷下,道:“這些天你在讀我新編的《百草神篇》,我問你,倘若一個人中了‘鐵線掌’又或‘寒陰箭’之類的毒掌傷症,陰毒浸入內腑,你該如何為他醫治?”
狄夢庭知道師父常常出其不意地考較自己的醫理,若在平日,他自會照醫書所著據經論典,對答如流,但此刻他心神不定,偏偏所問的題目又是毒掌之症,只道湖畔殺人之事已給師父知悉,是以考問自己愈內傷之法,竟不敢回答,叫道:“師父。”
風霽月一皺眉頭,道:“你讀書都讀到哪裡去了?我常對你說,病來如山倒,片刻都耽誤不得。倘若遇到了病人,你也是這般遲鈍,病人還有命麼?”
狄夢庭道:“是。”他定了定心神,道:“我當從衝脈與足少陰著手,自十二經之海落針,用‘子午五行針法’打通他滯澀的脈息,助他固本培元,然後佐以麻黃、桂枝、細辛、紫蘇諸藥,壯熱卻寒。”
風霽月點了點頭,道:“這才是了。”他轉入內堂,取了一部厚達十餘卷的手書醫經出來,交給了狄夢庭,道:“你自幼在我門下,已深通四診斷症,八綱辨證,八法十問,尋常病症已難不倒你了。不過醫術之道,變化多端,即使同一病症,也須視患者的陰陽五行、髒象、經絡、營衛氣血而定醫療之法,還要觀其四氣五味、升降沉浮,才能酌情下藥,絲毫馬虎不得。庭兒,這部醫經乃是我畢生心血之所寄,天下種種奇病怪毒的療法,十九含於此中。以往我一直自秘,沒給你看,是怕你年幼學淺,難以領會,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