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意,諸位大人可再傳幾位村民詢問。或是問幾個婆子能知道得更詳細些……”
冀實溫和地說:“二位既已在此,尤其常村正這樣熟知往事的忠厚長者,吾等仍是要先盡請教,將事情一件件捋順,之後再論其他。兩位也請不必顧忌,只是又多勞累了。”
張屏微微皺眉,鞏鄉長在此前一直表現得十分平和,提及黃郎中時,突然激動了起來,有些蹊蹺。
而且,查案的這些天,有句話他一直不斷聽到——
黃郎中,是個好人。
他回想起在豐樂縣時,閔老大夫的話——
「那位黃先生,應非醫者出身,是個挑攤走方的郎漢,後或遇人點撥,回頭上岸,真的習了歧黃術,留在鄉間行醫……」
穆集自覺已切到中心,觸及要點,繼續追擊道:“黃郎中或乃真君子,但方才二位也說,丁小乙之妻屢屢被他救治,這兩人年歲相差不大,或是郎無情妾有意……”
常村正重重咳嗽一聲:“有意無意不好說,但有一事現在回想也不大尋常——方才鄉長已提到了。丁小乙是個十足的潑皮混子,只要他媳婦與哪個男子離得近了些,甚至路上遇到,或是偶爾掃了一眼,他都要各處混嚷,他媳婦與人有染。誰見了他兩口子都繞著走,生怕被沾上。但他似從未如此編排過黃郎中……”
鞏鄉長道:“他想著求黃郎中治他那病吧!”
穆集眼神一閃,再問:“丁小乙亦有病症?”
鞏鄉長與常村正互看了一眼,常村正閉了閉眼:“唉,本不當言談此類事,老夫今日便豁出了這張老臉!丁小乙小時候,就是被他爹認下後不久,在河邊爬樹玩,打樹上掉下來,可巧……傷到了根本……鄉里都知道這麼個事兒,所以他才從外縣騙了個姑娘……”
常村正說到這裡,忽然有點晃神。
穆集不待他人開口,即刻再問:“村正可是想到了什麼?”
常村正忙道:“大人恕罪,老朽乃想到些不相干的瑣事……”
冀實撫須溫聲道:“不妨說一說,很多看似無關的細節,實則都十分有助於破案。”
常村正道:“確實與案情無關。老夫只是想起,當時丁小乙掉下來後,老朽正好見著了他……”
那日他恰巧有些傷風的症候,到大夫那裡診治。
當時這一帶的鄉醫是個姓廖的老大夫,醫鋪在小盞壩橋後灣渠裡四村的交界處,那地方多年前廖老大夫過世後就被賣了。
常村正到了醫鋪時,受傷的丁小乙已經醒轉,正在喊疼。常村正坐在一旁等候,突然瞥見哭嚷著喊疼的丁小乙一邊哭嚷一邊偷偷瞄向旁邊。
這是常村正頭一回離近了細瞧丁小乙。丁小乙當時才幾歲,長得方頭方腦,眼皮微有些耷拉,蒜鼻厚唇,本是個憨憨的相貌,但轉動的眼珠中閃爍著一股賊光,尋常市井中混混都難有這般的眼神,竟在一個幾歲的孩童眼中見到,常村正悚然一驚,順著他視線看去,發現他偷瞧的是在側廂言談的丁本富和廖郎中。
廖郎中的娘子是個和善人,端了一碟酥糖哄丁小乙。
“你這小娃娃,下回可莫要淘氣了……”
丁小乙吸了吸鼻子,小聲但清晰地道:“不是我自幾個兒跌的,他推我。”
廖郎中的娘子愣了愣。
丁小乙的眼皮又一掀,他之前不知在何地居住,講話口音挺怪,有些字咬得很含糊,常村正聽著比較費勁。
“他想跌死我,他問我咋不死,石頭我躲過去了……啊……”
丁小乙扯開粗啞嗓子,繼續高聲大哭。
“啊——鬼,我看著鬼,樹窠窠裡有老鬼……啊——疼啊——”
廖郎中與丁本富迎著這哭聲走到床邊。
廖郎中安慰:“孩子能哭就沒大事。”
丁本富不言不語地站著,微微佝僂著背,丁小乙只管嗷嗷地哭,鼻涕答答,顯得憨極了,剛才的話與之前眼中的精光彷彿是常村正的錯覺。
廖郎中的娘子站了一時,搖搖頭,緩緩離開了。
這事常村正也轉身就忘記了。
為什麼隔了幾十年,忽又想起?
穆集再接再厲問道:“丁小乙既然……他卻有個兒子,就是他娘子和他兒子在豐樂縣犯下重案。”
鞏鄉長和常村正又頓了一頓。
常村正道:“丁小乙成親後好多年,才有了個兒子,想是……”
鞏鄉長介面:“想是調養得當,黃郎中畢竟是位神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