憫……連聖仙娘娘,奴都幾乎求不上。我求了好些天,跪著求,磕頭求,聖仙娘娘本嫌我汙穢。是薛道長心善,幫我說話,我給朝楚姑娘寫了一封信,求道長轉交給她。我說我做此營生,並非自己願意的,只因生來命賤,被爹孃賣了抵債,又連青樓的營生都做不好。我沒接過長久的恩客,也沒壞過人家夫妻緣分,都是那些客人想嫖才來找我。他們找我們叫風流,偏我就罪不容恕了麼?我連求個保佑都不配了麼?”
史都尉神色中不由得露出憐憫。
白如依道:“姑娘究竟請朝楚姑娘幫你祈什麼福?”
粉香頓了一瞬,擦擦眼淚,微抬起身:“奴求,聖仙娘娘保佑奴成為良家婦女。”
廳中一時寂靜,連神色複雜盯著粉香的鞠益滿眼中都閃過一絲同情。
粉香再停一瞬,鬢髮蓬亂的頭微微抬起:“無論大人們如何猜疑,奴敢對天發誓,奴只是想做良家婦女,絕沒對計家姐姐起壞心,更加沒咒她,更更沒害她性命。大人們只管去查,朝楚姑娘和聖仙娘娘絕不碰毀人婚姻和詛咒別人之事。聖仙娘娘是保佑正室正緣的。若我想害計姐姐性命,哪怕動過這個念頭,就讓我生生世世在青樓。”
白如依溫和道:“今日詢問,只為查案,姑娘不必發此毒誓。”
粉香哽咽:“多謝先生。事已至此,奴也沒什麼可隱瞞的。爹孃把奴賣進樓子,籤的是死契,若無人贖身,要在樓子裡一輩子。奴都這個歲數了,哪還有福氣被人贖。認得鞠相公,看他對計姐姐如此情深,更想從良了。奴絕沒起過害計姐姐的心,但著實羨慕她,乃至有些嫉妒,竟想過,若我變成計姐姐,一定不會放著這麼好的相公不管不顧,哪怕不做買賣了,也要照顧我相公,找遍天下郎中幫他瞧病,什麼都比不上我們夫妻相守要緊……鞠相公託我給計姐姐買衣料,我是故意留下了那塊銀紅的。奴的名字裡有個粉字,也喜歡那個顏色,當時,我看著那個料子,想著這輩子都不會人這麼對我了——特意託人幫我買,還叮囑買最好的料子,因為貴的,精細的料子才配我……”
她喉嚨堵住,用力吸了吸氣。
“而我呢,我在樓子裡,也是最低下的那個,連做雜活的小廝和老婆子們也能呼喝我,吃的穿的全是別人剩的不要的。我手裡沒攢什麼錢,買那料子幾乎都花光了。但我就要買!我買了,想著我跟計姐姐似的,這是我相公買給我的。我想計姐姐她什麼都有,我沒搶她相公,我也搶不了,我留下這塊料子又怎樣呢?”
白如依神色中流露出更多憐惜:“姑娘既然喜歡那塊布料,為何把布料送給朝楚姑娘?”
粉香垂下眼簾,咬住嘴唇,刻後才道:“因為……因為求聖仙娘娘保佑,要用最誠的心敬奉。奴沒什麼像樣的東西,釵飾衣服都是樓裡制的,從外面買了也留不住,都會被媽媽或別的姑娘搶去。只有這塊料子,我藏得緊,也沒做成衣裳上身,乾淨。可以敬獻。”
史都尉問:“你何時將布料送給朝楚?”
粉香道:“九月二十九,奴去金霞觀求薛道長幫忙,帶上錢還有這塊料子。奴給朝楚姑娘寫了信,求道長轉交。若朝楚姑娘看了信後答應,就請道長把香資和料子給朝楚姑娘。十月初一那日,朝楚姑娘去上香,看了奴的信,終於應允幫奴祈福,收下了香資和布料。”
白如依問:“朝楚姑娘幫姑娘祈福後,贈你的寶物是什麼?可還在姑娘手中?”
粉香道:“是符紙包著的兩包仙藥。先要齋戒兩日,在十月十四與十月十五亥子相交之時,一包融在露水中飲下,另一包化在熱水中沐浴。待飲罷沐浴完後,再向月敬香三支,把包著仙藥的兩道符紙在香爐中焚去。所以奴十月十三十四兩日都在樓裡,推說身子不適,只吃了些菜蔬。都座和先生也可去樓中查問。”
白如依道:“也就是說,朝楚姑娘讓金霞觀轉給姑娘之物,而今已無存留了?”
粉香道:“那兩包仙藥是放在一個匣子裡的,匣子還在,可交給大人們。薛道長或也看過匣子裡的東西,可去詢問。”
史都尉肅然再問:“十月十六,你不在眷春樓,去了何處?”
粉香擦擦眼角:“十月十五與十六兩日,錢莊丘家二公子宴客,奴隨樓裡的姊妹們同去侍宴。”
史都尉微頷首,這一項他們早已查出。
丘公子是明州城有名的紈絝,下元節,城中人多祭祀祖先,齋戒思靜,偏他開宴享樂,曰,所謂下元解厄日,解法人人不同,久聞先祖在世時,也好酒愛美人,我這樣,說不定他們見著更喜歡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