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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清流與碧峨,安背為君妍。

胡不屏騎從,暫借僧榻眠。

讀我壁間詩,清涼洗煩煎。

策杖無道路,直造意所便。

應逢古漁父,葦問自寅緣。

問道若有得,買魚勿論錢。〗

由文學掌故上看來,蘇東坡在杭州頗與宗教及女人有關,也可以說與和尚和妓女有關,而和尚與妓女關係之深則遠超於吾人想象之上。在蘇東坡的看法上,感官的生活與精神的生活,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在人生的詩歌與哲學的看法上,是並行而不悻的。因為他愛詩歌,他對人生熱愛之強使他不能苦修做和尚;又由於他愛哲學,他的智慧之高,使他不會沉溺而不能自拔。他之不能忘情於女人、詩歌、豬肉、酒,正如他之不能忘情於綠水青山,同時,他的慧根之深,使他不會染上淺薄尖刻、紈絝子弟的習氣。

這個年輕耽於玩樂的詩人之態度,若予以最好說明,那就要看他怎麼樣使一個道行高潔的老僧和一個名妓見面的故事了。大通禪師是一個持法甚嚴,道行甚高的老僧,據說誰要到他的修道處所去見他,必須先依法齋戒。女人當然不能進他的禪堂。有一天,蘇東坡和一群人去逛廟,其中有一個妓女。因為知道那位高僧的習慣,大家就停在外面。蘇東坡與此老僧相交甚厚,在心中一種淘氣的衝動之下,他想把那個妓女帶進去破壞老和尚的清規。等他帶著那個妓女進去向老方丈敬拜之時,老方丈一見此年輕人如此荒唐,顯然是心中不悅。蘇東坡說,倘若老方丈肯把誦經時用來打木魚的木縋借給妓女一用,他就立刻寫一首詩向老方丈謝罪。結果蘇東坡作了下面的小調給那個妓女唱:

〖師唱誰家曲,宗風嗣阿誰,借君拍板與門縋,我也逢場作戲莫相疑。

溪女方偷眼,山僧莫皺眉,卻愁彌勒下生退,不見阿婆三五少年時。〗

這正是戲臺上小丑的獨白,甚至持法甚嚴的大通禪師也大笑起來。蘇東坡和那個妓女走出禪房向別人誇口,說他倆學了“密宗佛課”。

把女人與和尚分開是不可能的,至少在中國文學上是如此。和尚的故事,往往是女人的故事,而女人的故事也往往是和尚的故事。在東方西方是一樣,在一般世俗人的心裡,對那些獨身主義者總是暗懷惡感,因為他們向天下宣稱他們沒有男女之歡的生活,不同於一般人。而對獨身主義者暗懷的惡感,就增強了薄伽丘《十日談》小說的流行。再者,和尚與女人之間的豔聞,比商人與女人之間的豔聞可就使人覺得精彩多了。

蘇東坡做杭州通判時,有一次,他曾判決一件與和尚有關的案子。靈隱寺有一個和尚,名叫了然。他常到勾欄院尋花問柳,迷上了一個妓女,名叫秀奴。最後錢財花盡,弄得衣衫襤褸,秀奴便不再見他。一夜,他喝得醉醒醒之下,又去找秀奴。吃了閉門羹,他闖了進去,把秀奴打了一頓之後,竟把她殺死。這個和尚乃因謀殺罪而受審。在檢查他時,官員見他的一支胳膊上刺有一副對聯:“但願同生極樂國,免如今世苦相思。”全案調查完竣,證據呈給蘇東坡。蘇東坡不禁把判決辭寫成下面這個小調兒:

這個禿奴,修行忒煞,雲山頂上空持戒。只因迷戀玉樓人,鶉衣百結渾無奈。

毒手傷心,花容粉碎,色空空色今安在,臂間刺道苦相思,這回還了相思債。

和尚押赴刑場斬首示眾。像以上的這兩首小調兒,因為是用當日的口頭話寫的,大家自然口口相傳,對這位天才怪詩人的閒談趣語又加多了。

在那些名人軼事中,有一本是關於蘇東坡和他那喜愛尋歡取樂的朋友佛印的故事。那時節,蘇東坡對佛學還沒有認真研究,在他四十歲以後,在黃州時,他才精研佛學。黃州的幾個和尚成了他最好的朋友,後來他在靖江、金陵、廬山,又交了些和尚朋友。那些人中,至少有兩個——惠勤和參寥,是詩人學者,頗為人所尊敬。由那些隨筆軼聞上看,佛印並不算重要。但是佛印是以風流瀟灑出名的,而且在一般通俗說部裡,佛印比參寥更常為人提到是蘇東坡的朋友。

佛印根本並不打算出家為僧,並且他出身富有之家。根據一個荒唐故事,他的生身之母也就是李定的母親。顯然他母親是個放蕩不羈的女人,曾出嫁三次,和三個丈夫各生過一個兒子,在當年是不可多見的。在皇帝對佛教徒賜予接見,以示對佛教抱有好感時,蘇東坡就把此人推薦上去。佛印在皇帝駕前力陳對佛教的虔誠信仰。皇帝一看,此人頎長英俊,面容不俗,說他若肯出家為僧,慨允賜他一個度碟。佛印當時進退兩難,只好答應出家。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