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嫂兩聽了內心顫慄:好一個奇老沫,為了蒼頭小利,竟然不惜把身世悲慘的雲夢君妄加一歲,從天堂打入‘十八層地獄’,怪不得連小跟牢都說:“人之初,性本惡”。既然有道之士奇老沫都心術不正,那就難怪世人居心叵測了……
玉蓮、景芳、玉林等剛收拾碗筷,又忙準備豆腐飯等道場上的供品,景連,餘新,餘討飯等搬桌端椅,帶著奇老沫來到出事現場,設案做道場,桌上設了香案,陣列了供品,奇道士穿著道袍,把招魂幡綁到樹枝上,搖鈴撳鈸,口裡唸唸有詞:“天鈴鈴,地鈴鈴,至高無上玉皇大帝及十殿閻羅大王大發慈悲,大赦冤魂枉鬼……”
華國雲是湖北孝感人氏,世代僱工,父母相繼亡故,十八歲時被大學士曾國藩招募為湘軍,被編入三營八隊四哨充當鄉勇轉戰大江南北,同治五年湘軍江南大營與太平軍主力侍王李世賢部決戰徽州祁門,幾乎全軍覆沒。他大難不死,帶傷逃出,為了實踐患難與共戰友紹賓的生死重託來到陰陽街,遭到小寡婦無情的唾棄,眼下這裡已無立錐之地,回鄉路途遙遠,川資無措,不跳水又該若何?
鋪前搭起靈堂,紅燭白帳,招魂幡和孝棍兩翼林列,村民們持香帶紙前來弔孝,觀眾越來越多,主持治喪的景前安排喪事,不久老祖宗範氏由玉蓮、玉林、景芳、景花等簇擁來到現場,她們多是美人胎子,平時很少在大庭廣眾拋頭露面,自然牽動了不少大男少女們的視線,這在悲喪的氣氛中帶來不協調的亮點。範氏飽經滄桑,十分明瞭處理湖北佬的喪事關係到家族後代的興衰。就對景前說:“他心中有難以排解事兒才尋了短見的,但畢竟是我們的僱工,又無家處,給他好好安葬了吧!”
“是,我已經叫人去買副薄板哩!”“買什麼副薄板?把我那副柏木壽棺先用上。”
景前完全理解母親的用意,但他不過一介長工,用得著古柏整合棺木麼?還是用了那副剛抬來的薄板。棺材頭們鋪上了一張萬年紅,擺上一碗桃符水,又放了一把開山斧。
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陰陽街幾乎傾村而出,鄰近諸村也紛紛趕來,把被戰火摧毀的廢虛的空基圍得水洩不通。他們的出動並不完全出於早已流傳遠近的豔聞軼事的轟動效應,但誰不想親臨目睹這位讓姜家兄弟爭風吃醋,致使來自雲夢湖的情種失魂落魄的天下第一美人小寡婦呢?
裝殮手們把門板上的屍體噴了燒酒,給他換上嶄新的壽衣,壽鞋,然後把他放進簿簿棺材,還給他墊了枕頭,嘴裡讓他含著一枚銅錢,手裡抱著一塊黃蠟和一把逍遙扇,臉上蓋了一張黃裱紙。範氏指定景連代子,披麻戴孝,左手提著香案,右手持著白幡,跪在棺前,玉蓮、玉林、景芳、景花代女,只戴了鬥白帽,跪在焚爐前化紙分紙錢。
攝道回來的奇老沫已在桌案前,舉行掛燈儀式,在天燈杆上點亮白燈籠,搖動法器,繞場轉三圈,然後持幡上路,鳴鑼開道鈴搖口唸,凡遇到小橋,三岔路口,都由執事分發路紙,撒紙錢,插一柱清香、舀一勺芋羹,這就是掛燈請客了,寓意是“新鬼遙歸故里,沿途所遇的冤魂枉鬼、遊蕩的魅魎都可以得到一份殘羹,以利沿途守候的明關陰主疏通關係,行個方便,予以放行,千萬別為難於他,讓他平安回鄉,以遂生前的心願……人們無不借重民俗禮儀寄託對他的哀思。可憐的異鄉人客死他鄉,以他悲壯的人生,兌現對戰友的承諾,對小寡婦鍾情,感人肺腑,得到民眾的同情和信任。參加葬禮的人們無不懷著深深敬意和惋惜。
葬禮有序不亂地進行著,按照民俗,入棺時須聽到哭聲,來世方有親情。景芳、景花、玉林等雖然跪哀,但都沒有哭泣;大家正為之著急,忽然遠遠傳來了哭聲,由遠漸近。原來春花由陳月韻扶著來了。她披麻戴孝,在人頭攢動的閃開路上款款而來,她叫一聲青天,喚一聲夫君,意想不到是她完全把他當作親丈夫了。那聲音飽含悲傷和悽切,催人淚下,震憾全場的心靈,許多婦女都陪了淚,引起多少人們的共鳴,竟然形成了一片感天動地的號哭和泣聲,連鐵石心腸的鐵漢都不例外。
棺材頭命副手把門板抬到一旁,開啟棺蓋,撒進木炭和石灰,然後把屍體放進去,整好千年枕,蓋好壽被,準備封蓋時,誰知春花把住棺材口,不讓下蓋,哭得死去活來:“我的夫呀!我們這世清白無緣,結不成夫妻,下世再如願吧!郎君,你在黃泉路上稍等,我來也!”說罷,一頭撞到棺材橫頭,一時血噴如注,兩眼翻白,氣絕於地,那手還指著棺內,十分明顯地請求她人死後同棺同穴,一起入葬……
在場的都大吃一驚,沒想到這個千人罵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