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戰爭全面爆發。日軍憑藉囂和的氣焰及先進的武器,逐步侵佔了中國的半壁山河。
處於天涯一隅的潮汕已不太平,報章不時以醒目的標題,刊登山河破碎、日寇暴虐的訊息。父親轉入郭壟小學任校長,整日憂心忡忡。母親莊碧琴篤信佛教,敬香拜佛,祈禱佛祖保佑家人鄉人平安。
1939年6月,塗有猩紅太陽標誌的日機出現在潮汕上空,對城區狂轟濫炸。縣教育科宣佈所有的學校停課。李嘉誠對家園學子生涯的最後一課記憶猶新,處在鄉間的庵埠未遭敵機轟炸,大部分學生仍按時來到學堂。
國文老師慷慨激昂講解岳飛的《滿江紅》。最後,師生含著悲憤的熱淚,高唱《義勇軍進行曲》:
“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把我們的血肉,築成我們新的長城……”
不久,潮州淪陷於日軍的鐵蹄之下。日軍一面大肆燒殺掠搶,一面四處張貼安民告示。城區的居民惶惶不可終日,籠罩在白色恐怖之中。人們紛紛逃出城外,去山鄉農村投親靠友,躲避戰亂。
6月22日,日寇佔領庵埠,執教多年的李雲經徹底失業。他攜李嘉誠回到潮州城家中。李嘉誠小學尚未畢業,升學無望,又不敢隨意走出家門,只好躲進藏書閣讀古書。時事紛亂,李嘉誠明白了許多人生道理,他尤喜歡文天祥、陸游、岳飛、辛棄疾等人的詩詞,深深領悟到其間的真諦與憂憤。
太陽旗在潮州城頭獵獵飄揚,逃避戰禍的人流仍絡繹不絕。乃父之心甚於其子,李雲經常與城裡的知識分子相聚一起,秘密商議抗日大計。不少知識青年投奔抗戰前線或敵後游擊隊。李雲經上有老母,下有妻子兒女,未能邁出這一步。他每每想到這一點,心中萬分愧疚。
1940年年初,李雲經攜妻帶子逃到澄海縣隆都松坑鄉,寄住在姨親家。不久,又輾轉逃到後溝,投靠在後溝通小學任教的胞弟李奕。
兄弟見面,李雲經沉痛地說:“我逃荒失業,生活無著。一家人打瘧,沒醫沒藥,禍不單行,苦不堪言。”
這一年,祖母因驚嚇貧困而逝世。李嘉誠伯父李雲章、李雲梯在他鄉執教,潮汕淪陷,日寇橫行,他們皆未能趕來後溝奔喪。李雲經、李奕兩兄弟,傾資為老母操辦了簡單的葬禮,草草掩埋在後溝的山岡。
李雲經失業一載,仍未找到教職。他不會體力勞動,亦不會做小生意,惟有感嘆“百無一用是書生”。胞弟李奕薪水微薄,李雲經不忍接受其接濟。執教多年攢下的積蓄漸罄,李雲經心急如焚。
妻弟莊靜庵是香港的殷商,大陸烽火連天,兵荒馬亂,香港卻是太平盛世,一派祥和繁榮,成為戰時大陸人的避難所。李雲經與妻莊碧琴商議多日,決定前往香港投靠莊靜庵。
樹挪死,人挪活。李奕贊同胞兄的計劃。臨行的前日,兄弟倆帶家小到山岡祭奠老母。是夜,兄弟倆伴著昏昏的油燈小酌。李雲經談他的人生經歷,感嘆教育救國的理想付之東流,徹底破滅。
兄弟倆長吁短嘆,愴然涕下。
1940年冬天,李嘉誠和弟弟李嘉昭、妹妹李素娟,隨父母踏上艱難的旅程。
重鎮和大道大都被日軍佔領封鎖,海路不通,日本軍艦在粵東沿海水域橫衝直撞。李雲經一家只敢走崎嶇的山間小路,穿越平原地帶則在夜間行動。
寒冬臘月,陰冷潮溼,淫雨霏霏。他們不敢也無錢住客棧,或露宿荒山野地,或在山村好心人家的茅屋借宿。他們穿越一道道日軍封鎖線,所幸的是,沒有一次遭遇日本兵。山路上,不時遇到背井離鄉的難民,他們或來或去,何處是可以安生的樂土?皆感到茫然和絕望。
李雲經一家歷經千辛萬苦,跋山涉水十多日,終於來到目的地香港。
香港改寫了李嘉誠的人生之路;香港造就出一代商界俊傑李嘉誠。數十年後李嘉誠重返家園,昔日跟隨父母逃難的單薄少年,已成為蜚聲世界的鉅富。
正如商業社會流傳甚廣的一句話:“世界沒有免費的晚餐。”香港等待少年李嘉誠的,將是更大的磨難。
第二章 雪上加霜 天災人禍接踵至
李嘉誠一家投靠舅父莊靜庵,一年之後,香港淪陷於日軍的鐵蹄之下。禍不單行,父親勞累貧困成疾,於兩年後鬱郁謝世。一家人的生活重擔落到李嘉誠瘦弱的雙肩上,他不得不中止學業,獨立謀生。
李嘉誠的舅父莊靜庵,是香港鐘錶業的老行尊。今日有關香港鐘錶業的著作,莫不提及莊氏家族的中南鐘錶有限公司。
莊靜庵幼年在潮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