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的工作。人能從毀滅裡得到一些快樂,但這種快樂不能和建設帶來的快樂相比。只有建設的快樂才能無窮無盡,毀滅則有它的極限。誇大狂和自戀都不能帶來幸福,與此相反,它正是不幸的源泉。我們希望能遠離偏執,從建設性和創造性的工作中獲取幸福。創造性工作的快樂只有少數人才能獲得,而我們恰恰有幸得到了可望獲得這種快樂的機會……那就是做一個知識分子。
轉眼之間,我們從國外回來已經快八年了。對於當初回國的決定,我們從沒有後悔過。這絲毫不說明我們比別人愛國。生活在國內的人,對祖國的感情反倒不像海外學人表現得那麼強烈。假如舉行愛國主義徵文比賽,國內的人倒不一定能夠獲獎。人生在世,就如一本開啟的書,我們更希望這本書的主題始終如一,不希望它在中途改變題目……到外文化中生活,人生的主題就會改變。與此同時,我們也希望生活更加真切,哪怕是變得平淡也罷,這就是我們回國的原因。這是我們的選擇,不見得對別人也適用。
假如別人來寫這篇文章,可能是從當前的大好形勢談起,我們卻在談內心的感受。你若以為這種談法層次很低,那也不見得。假如現在形勢不大好,我們也不會改變對這個國家的感情。既然如此,就不急著提起。順便說說,現在國家的形勢當然是好的。但從我們的角度看來,假如在社會生活裡再多一些理性的態度,再多一些公正和寬容,那就更好了。
隨著新年鐘聲響起,我們都又長了一歲。這正是回顧和總結的時機。對於過去的一年,還有我們在世上生活的這些年,總要有句結束語:雖然人生在世會有種種不如意,但你仍可以在幸福與不幸中作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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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節:寫給新的一年(1997年)(1)
寫給新的一年(1997年)
又到了新的一年。一年年地過得真快。轉眼之間四十多年就過去了,真讓人不敢相信。在新年來臨之際,本來該講點湊趣的話,但我偏偏想起自己見過的種種古怪事來。我小的時候,大概是六七歲時吧,見過一件有趣的事:當時的成年人都在忙著做一種叫做〃超聲波〃的東西。比我年長的人一定記得更清楚:用一根鐵管砸出個扁口來,再在扁口的尖上裝上刀片。據說冷水從扁口裡衝出來,射在刀片上,就能產生振盪,發出超聲波來,而超聲波不僅能蒸饅頭,更能使冷水變熱。假如這超聲波能起作用,那麼我們肯定不會缺少熱水……何止是不會缺少熱水,簡直是可以解決一切能源問題。那時公共澡堂的浴池裡到處埋伏著這種東西,去洗澡時可要小心,一不留神就會把屁股割破,水會因此變紅,但也沒因此變熱……到現在我們洗熱水澡還要用煤氣來燒,看來這超聲波是不起作用的……這也沒有什麼。奇怪的是這件事就沒了下文,再也沒人提,好像是我自己夢到了這件東西,就是這件事讓我感到奇怪。
另一件事情發生在二十多年前,當時我是個知青,從鄉下回來,凌晨趕頭一班電車回家。走到衚衕口,那兒有家小醫院。在朦朧的曙光裡,看到好多人在醫院門前排隊。每個人都挎了個籃子,籃子盛著一隻雄赳赳的大公雞。當時我以為那家醫院已經關了門,把房子讓給了禽類加工站,這些人等著加工站的人幫他們宰雞。誰知不是的,他們在等醫院的人把雞血抽出來,打進他們的血管裡。據說打過雞血之後,人會變得精神百倍,返老還童。排隊的人還告訴我說,在所有的動物中,公雞的精神最旺,天不亮就起來打鳴,所以注射公雞血會有很神奇的作用……但我不明白起早打鳴有什麼了不起,貓頭鷹還整夜不睡呢。那一陣子每天早上五點鐘我準會被打鳴聲吵醒,也不知是雞打鳴還是人打鳴……假如打雞血會使人精神旺盛得像只公雞,可能他也會在五點鐘起來打鳴,這樣就省了鬧鐘了。當然,這件事也沒了下文,忽然間沒人再打雞血,也沒人再提到打雞血的事,又好像是我在做夢。
◇歡◇迎◇訪◇問◇BOOK。◇
第111節:寫給新的一年(1997年)(2)
假如我不是從六歲起就在做夢,一直夢到了如今,這兩件事情就值得在歲末年初時提起:我記得人們一直在發明各種訣竅,企圖用它們解決重大的現實問題。用小煤爐子鍊鋼,用鐵管做超聲波哨子,用這些古怪的方法解決現代工業才能解決的問題。把雞血打進血管,每天喝掉好幾盆涼開水,早上起來站在路邊甩手不休,用這些方法解決現代醫學解決不了的問題……既然說到了甩手,就不如多說幾句:有一陣子盛傳甩手治百病,到處都是站著甩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