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非為父所創,而是世間學問人和高僧們的共同心聲。”
秀忠敬服,心想,真當重新認識父親。尋常人往往會往自己臉上貼金,即便是屬下之思,也常會隨意取用,視若己出。然而父親不然,下這麼大的決心,他卻說乃是從有識之士處得到的啟發。
“你好像已經領悟了我的決心。江戶便是明日的鎌倉。你將肩負起第二代將軍的重任。你要把這些牢記在心,回江戶去吧。”之後,家康又開始語重心長地講起培養人才有多重要。
在家康這一代,他與大名之間是僚友關係,但到了第二代、第三代,德川一門便當是世襲的將軍。
作為僚友去統領大名,與作為世襲將軍統領天下,自是大有不同。那個時候,最重要之事便是培養親近的賢臣。故,不僅要培養後人,還要為後人培養賢良,並將良臣之後也細心調教,以便將來能為幕府所用。
秀忠在家康的叮嚀中,離開了伏見。
父親和兒子之間也有一段故事。秀忠從未主動和父親對立,但他確曾有過生疑的時候,也曾有過試圖汲取父親智慧的時候。如世間盛傳,家康的確是一個勇猛剛直之人,對於骨肉至親,他也時常缺少溫情。秀忠偶爾會冒出這等想法,但又惶惶地迅速打消此念。
有時,秀忠對父親的儉樸感到甚是不解。在他看來,父親在日常生活上的儉樸,簡直可以稱得上吝嗇。有時,他會因為父親的內闈諸事感到不快。在父親眾多的側室當中,幾乎所有的女人都曾有過婚配。但是,在此次往江戶的路途上,秀忠心中卻有了全新的感喟:沒有一人能及得上父親的執著和堅定!
五十九歲的家康在關原合戰的戰場上舉著“厭離穢土,欣求淨土”的大旗指揮全軍時,秀忠有些哭笑不得。從十九歲始,家康就把那八字大旗當成戰場上的福星,認為只要舉著那杆大旗,便必定能馬到成功。難道父親這等人物也會如此迷信?然而,這隻能說明秀忠還稚嫩。家康一生最大的願望,便凝聚在那八字之中。仔細想來,那是天下蒼生的願望,是對太平的渴望。將百年戰亂中苦痛掙扎的百姓之願視為己任,願為此志賭上一切,天下幾人能夠?這樣重新審視父親時,秀忠所有的疑問和不滿頓時煙消雲散了。
生活上令人難以置信的簡樸,對信長公和已故太閣的過分忍耐,迎娶帶著兒女的孀婦做側室,還將自己點點滴滴積攢下的黃金大方與人……這一切,全都可歸結為“欣求淨土”之願。
身為內大臣,卻置身邊近侍不用,經常親自清點年賦。有些近臣難以理解這種行為,認為他身上還遺留著三河小藩之主的習性。然而這種種猜測何以解得父親真心?此乃父親為百姓於每一粒米中注入的希望和辛勞而感動。父親坦誠如冰,純粹似水,讓世人一覽無餘。他時刻激勵自己,始終抱著一絲不苟的態度,下定決心要在江戶打造太平盛世的根基。
秀忠在歸途中,真正重新認識了父親。
二十六歲的權大納言秀忠回到江戶,已是四月二十一。他騎馬到了城門口,駐足遠望,蜿蜒的海岸和延綿的神田山呈現眼前。
此城若是作為將軍居所,未免過於狹小。將來天下大名都會在此築府,林林總總的商家店鋪,勢必也會如雨後春筍般開張。那時,江戶的繁榮與今日將不可同日而語。
與大坂一樣,隅田河裡的泥沙在此沉積,星星點點形成沙灘。若是將這一個一個沙灘連線起來,定會變成一塊頗為廣袤的土地。剷平神田山,再用神田山的土將沙灘與沙灘之間的溝渠填滿。在秀忠眼前,似乎出現了另一個壯觀氣派的大坂。誰說大坂城一開始就那樣氣派?當年的大坂,不過是石山御堂前的一個小小門前町,已故太閣卻毅然決然在那裡築城。
當然,若將大坂據為已有,自然省了不少麻煩,卻無法面貌一新,況且世人必會說德川盜取了太閣遺產。為了儘量靠近京城,信長公在安土築城,秀吉公則進駐大坂。也正是因為這個,父親才要撤到武藏一帶。決心一旦下定,建造一個新的城池,便成了此後的重大事件。二十六歲的大納言先父親一步,看到了這個不得不解決的問題。
“有山川,有大海……”秀忠自言自語說著,表情凝重地下了馬,走進城門。此門本允許騎馬進入,但秀忠卻不騎馬直進。不久的將來,此門將不再允許人騎馬而人。
進城以後,留守的武田信吉、松平康元、板倉勝重三人出迎,祝賀秀忠歸來。
信吉雖以武田為姓,卻是秀忠和忠吉之弟,家康五子。松平康元乃家康同母異父兄弟。他們興致勃勃彙報秀忠不在江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