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宗搖首打斷了他:“你無須辯解。要是被送到那個島上,無論何樣的惡人都會辛勤勞作。”
“大人要是這般想,恐就大錯特錯了。惡人絕不會因此放棄行惡,作惡乃是他們的本性。故,他們必會發動各種騷亂,設法離開佐渡。因為騷亂,此島必名揚四海。”
“這可非尋常之人所能想到。那麼,之後呢?”
“哈哈,大人還是太性急了。黃金島上的黃金取之不竭,用取之不竭的黃金與海外交易……與其這樣說,還不如說是利用黃金的威力,威懾世上的船員商家,將他們組織起來。”
“哦?”政宗聲音低沉。
“陸奧守大人,紅毛人有個東印度公司,已從天竺擴張到我國,我們亦應不落人後。”
伊達政宗渾身顫抖。少年時代始他便馳騁沙場,但此時的感覺與在戰場上完全不同,難道是對面前看似無縛雞之力的手猿樂師的氣勢,生出了懼意?
世上最能激發政宗鬥志的,便是豐臣秀吉。
秀吉把政宗看成一介小兒,常盛氣凌人地壓服他。但即便是秀吉,也未讓政宗感到如此恐懼。他常想,秀吉不過以言辭逼人。
但政宗對家康的感覺,則正好相反——家康的城府究竟有多深?
政宗正是懷著一探究竟的心思與家康接觸,不知何時便生起了反感和鬥志。家康或許便是個披著聖衣的偽善之人。他心中總會這般想,因而,迄今為止,對秀吉也罷,對家康也好,政宗還從未打心底裡感到害怕或佩服。只因無可乘之機,他始終按兵不動。實際上,只要一得機會,他會立時舉兵,殺個天昏地暗。
政宗認為,他的能耐並不比掌控天下之人差。不管是秀吉還是家康,他都與之不相上下。政宗不僅這般想甚至對心腹近臣也這般說。但今日大久保長安的幾句話,卻把他完全鎮住了。
開始時,政宗並不甚賞識長安。看到家康大力提拔此人,他還暗笑家康老糊塗了,武將一老,便只喜聽花言巧語。然而,事實好像並非如此。大久保長安有驚人的野心。利用黃金島的傳言,控制海外交易,這樣的想法,天下何人能有?不管家康還是政宗,其心思都只囿於日本。不僅如此,家康既然完全知曉此人的能力和想法,卻仍能收為己用,這便說明,政宗與家康,即像小兒和成人。這才是獨眼之龍戰粟的真正原因。
“啊,是啊。”政宗嘆道,“我知你的志向了。可是一向主張以德服人的將軍大人,能否助你一臂之力呢?”他漸漸回過神來,繼續打探。
長安滿臉得意,那是得意忘形的天真,“陸奧守大人,用不著無聊的客套。首先,認為交易並非厚德,便是錯誤。若要和南蠻人紅毛人打仗,將軍大人定是不許。但將軍大人已確定了用交易增加國家財富,在下亦正是因此如魚得水。”
“如此說來,萬事遂順了?”
“哈哈!不錯。”
“那麼,犯人之事亦無異議?”
“是。將軍大人和中將大人——不,大納言大人均無異議。”
“那些天女亦送到島上了?”
“哈哈。大人總是一語中的。那些天女現都住在此處,大人要是想見,亦無不可。”
“噢。”政宗發出一聲感嘆,“這麼說,實現大志指日可待?”
“是。而且,著將軍大人吩咐,已經開始造船。”
“是五百石還是一千石的?”
“陸奧守大人,您已落伍了。”
“哦?”
“五百石一千石的船,都僅限於日本國內。若要航行海外,就要論噸。比如說五百噸、七百噸。而且,也吸取了南蠻人和紅毛人船隻的優點,將帆船改為新船。若非如此,如何馳騁大海?”
“那麼……現已著手造此大船?”
“是。早就開始了。”
“何處進行?”
“此為機密。造成之際,自會回航到淺草川,由將軍大人親自檢閱,斯時……”說到這裡,長安的臉色突然一變,“陸奧守大人。”
“何事?”
“此事萬般重要。”
“你說。”
“陸奧守大人是在下主君岳父。在下不妨與大人明言。大人若也想要這麼一艘大船,那就接受索德羅進獻的美女吧。當然,目的並非美女,而是造船工匠。大人可著索德羅為您尋一些造船工匠,因除按針之外,能做此事的就只有索德羅了。”
“讓索德羅造船?”伊達政宗表情突然變得僵硬,但很快恢復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