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呀,真是不甘落後。你身上多少有些太閣大人的影子。”
“小人不敢。人總得有可取之處。”
“不錯。我若是個男兒,定會讓你造一艘大船,航行到比西方淨土更遠的地方……”
高臺院說著,忽覺得不妥,遂馬上住了口。茶屋清次已目光炯炯看向阿蜜,“阿蜜。”
“在。”
“你剛才也聽到了,我必須離開京城一段時日,埋頭於造船一事。”
“真令人羨慕。”
“你已經寬諒我了?”清次的話出乎所有人意料,“日後,日本國百姓付出便有收穫,這是先父和令祖父畢生的追求。透過總見公、太閣大人和將軍大人的努力,這個夢終於實現了。全心全力於事業而無性命之虞,這是千年難遇的事!”
“是啊。”
“所以,我們要報恩。不僅是我,你也要為了豐臣氏,再效力一些時日,報答豐臣氏的恩德。總有一日,我會去接你,多謝你了。”
高臺院啪地放下手中的扇子,看看光悅。光悅瞪大眼睛,緊緊盯著阿蜜。阿蜜微微笑笑,點了點頭。
第十六章 雛鳳之聲
人的才能究竟是誰賦予的?是血統、神佛,抑或是艱難困苦?本阿彌光悅走出三本木的高臺院居處,心情頗為愉悅。他帶著阿蜜走進這個府邸之前,心裡惴惴不安。納屋蕉庵孫女阿蜜作為千姬的侍女來到大坂城,不曾想卻與秀賴生事,有了身孕。阿蜜想見一見高臺院,然後決定自家生死。於是,光悅才決心把她帶到京城與高臺院一見。沒想到茶屋清次輕而易舉驅除了阿蜜的苦惱,甚至沒讓她多說一句話。
茶屋清次不過二十出頭,年紀輕輕便被家康任命為上方商事總管。光悅雖知,清次亦是個有才之人,但他未想到連自己都感棘手的問題,茶屋能處理得這般利索。
“真讓人高興!太讓人高興了!”光悅一路驚歎著,坐進等在門口的轎子。
阿蜜不愧為納屋蕉庵孫女,聽到茶屋清次說要拼上性命投身於朱印船的製造,她突然發覺自己心胸狹窄,大概也是因為她看到清次對自己表現出的深深的情意,感到萬分驚訝。不管怎麼說,她決定和腹中的胎兒一起好生活下去。
“世伯,小侄送阿蜜小姐回去便是,給您添麻煩了。”聽清次這般說,光悅甚是放心,告辭而去。
“把我送到本阿彌路口。”光悅彎身坐進轎中,口裡喃喃道,“果然是太平世道造就賢良啊。”
在亂世,人們為了生存竭盡全力;但如今已無戰事,此前無法得到發揮的才能便能盡情揮灑。茶屋清次便是最好的例子。
以前,武藝最是重要。不能舞刀弄槍,便不會有出息。但不管如何鍛鍊,武藝如何精湛,最終不過是習得一身傷人的本領。現已到了太平世道,對人的評判亦有了很大的改變。
利休居士留下茶道,長次郎留下茶碗,我能留下什麼?或許茶屋清次等人日後會被稱為海外交易的先賢。光悅一路想著,不知不覺轎子已到了自家門前。“辛苦了。”他高興地走下轎子,開啟門。
母親妙秀一見他,便道:“那人真有意思,會說話。雖不是我喜歡那類人,但孃家的阿幸似和他頗投緣,我就讓她陪著說話。”她說話時聲音很小,似乎怕裡邊人聽見。說完這些話,母親就要轉身回廚下。光悅忙叫住她:“母親,您還沒說完呢。客人是誰?”
“哎呀,我忘了告訴你。我正忙著做梅乾,讓女孩子們幫忙。對了,是一位叫大久保長安的先生。”
“大久保大人?”
“和阿幸很是投緣。”,
所謂阿幸,乃是光悅舅父本阿彌光剎之女,日前已與夫家斷絕,回了孃家。對於光悅來說,她既是妻妹,也是表妹。
光悅之母已年近六旬,乃是不尋常之人,據說一次家中進了盜賊,她甚至為他們沏茶。直到今日,她都未穿過綾羅綢緞。人們送來各種錦緞,她都分給家中上下人等,還添上些金銀。她是個虔誠的日蓮宗信徒,為人正直,絕不允許絲毫浪費。光悅的弟弟宗知便因奢侈被趕出了家門,至今未歸。
“母親,您還是老樣子。”光悅感嘆。世間傳言,光悅的脾氣性情和妙秀一模一樣。但光悅發現,母親常令他無可奈何。
光悅苦笑著穿過長長的走廊,來到內廳。大久保長安和阿幸果然在有說有笑。
“哎呀呀,大人何時來的?”光悅一本正經施了一禮。長安馬上介面道:“先生,你可是清閒得很。”語氣甚是誇張,“太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