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閣最終並非一心。不管在江戶,還是在大坂城,很多人這般認為。”
“唉。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若非英雄,豈能明白英雄心事?”
“初時,我對已故太閣亦抱有警惕之心,怕他玷汙了信長公遺志,於是,便暗中把石川數正送到了太閣身邊,以察太閣為人節操。然而,太閣卻並非如我想象那般。”
天海似乎想起什麼,“那石川伯耆守數正,後來怎樣了?”
藤堂高虎笑著替家康回答道:“後來死了兩次。”
“哦?一個人死了兩次?”
“正是。文祿末年,看到天下已落人將軍大人之手,他在京城死過一次。慶長八年,看到將軍大人真正盡操天下權柄,又在深志城死了一次。”
天海目不轉睛看著二人,似終於明門,“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怪不得死了兩次。”
卻說石川數正得封信州深志城十萬石,表面上是受到秀吉誘惑,背叛家康,棄岡崎城代之職,投了秀吉。但三河武士並不解其中內情,單以為他真背叛了德川,對他恨之入骨。故在家康取得天下之後,他便於文祿三年八月,讓人從京城府邸抬出了自己的靈柩。那恐是和家康商議之後才作出的決定。他的職位由兒子康長繼承,領地原封不動。第二次死亡,怕才是他真正壽終正寢。
家康開始回憶秀吉:“太閣乃是這世上少見的豪傑。他天生才華出眾,我遠遠不及……他性情開朗,豁達無礙,不愧被稱為太陽之子。”
聽見家康稱讚秀吉,藤堂高虎眼露疑惑。他雖曾是秀吉家臣,但與秀吉比起來,他更佩服家康,並因此得到重用,此時他無法贊同家康之言,亦是自然,“是啊,太閣大人頗有人緣,容易親近。但他的言行總讓人感覺有些輕率和虛張聲勢,這是他的不足。”
“非也。虛張聲勢和大話的背後,其實他是如孩子般在認真反省,這便是能發揚信長公遺志的原因。”
“將軍大人總是如此謙遜。”
“不,我是實話實說。為了讓我到大坂城一見,以孝心著稱於世的太閣,甚至不惜以母親為質。若非有著天地般的胸襟和大志,絕對無法做到。”
“作為回報,將軍大人亦胸若海川。關原合戰後,您便未追究澱夫人和秀賴的罪過。”
“高虎,他們只不過孤兒寡母,對戰事一無所知。說到報答太閣恩德,還在以後。”
“有趣!”天海突然探身道,“貧僧亦想聽上一聽,對於豐臣遺孤,將軍大人打算作何處理?”
“來春我進京面聖時,打算將一切都定下來,為他鋪好一條路。”
“鋪好一條路?”
“是啊。我打算在把將軍之位讓與秀忠前,請封秀賴為右大臣。”
“哦。秀忠公子還只是權大納言,即便做上了將軍,也只是內大臣啊。”
“秀賴晉為右大臣之後,待聖上下詔冊封秀忠為將軍,然後請秀賴進京。”
“哦,這樣,二人可一起進京面聖謝恩,是嗎?”
“正是。大師果然慧眼。在此之後,耐心向秀賴說明,讓他明白對於十三歲的他,右大臣之位何等尊貴。”
“老衲明白。就是說,德川乃武家統領,豐臣氏為公卿之首,將軍大人是想透過兩家齊心合力,以保天下太平永駐。”
家康淡然笑了笑,“大師以為,家康的想法有不妥之處嗎?”
“不,如此一來,豐臣氏就和皇族一起,永遠不會動搖。”天海一臉欽佩,激動地拍膝道,“但,大人怎麼把秀賴叫到京城?此恐癥結所在。”
“哦?”
“此非官位問題,而是天下矚目的大事。無論怎生說,是讓他向新將軍見禮。這樣,那些希望天下大亂的暴徒也應明白了。”
“讓秀賴向秀忠見禮?”關於此點,家康實還未想過。他有兩種辦法可把秀賴叫到京城:其一,透過高臺院,傳其至京。在家譜上,秀賴乃高臺院之子。澱夫人始終只是側室,高臺院的分量自比澱夫人重得多。若母親說要見見自己好久不見的兒子,秀賴自然無拒絕進京的道理。其二,便是家康親自叫他上京。秀賴一直把家康稱為“江戶的爺爺”況且家康職位也在秀賴之上,故家康說想要見見秀賴,為尊重長者起見,秀賴亦不當拒絕。但天海說趁機命他進京、向新將軍秀忠見禮云云,則令人生憂。
“有此必要嗎,大師?”
“要明確向世人表明,時世已經變了。”
“好了。這些事待我進京之後再作打算。哦,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