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聲望,眾人就會盲目應和。其實在他出仕之初,他是受到很多的置疑和冷嘲熱諷的。
引兩個故事:其一是,他從建康出發到桓溫那兒去上任,城裡的名士都跑來給他送行,這時有個叫高崧的,喝了點酒兒,就裝醉看著他說,哎,人家都說,你要不出山,可怎麼面對天下的老百姓呢?現在你出山了,天下的老百姓又怎麼面對你呀?
再一回是,他到了桓溫那兒之後,有人給桓溫送來了一種草藥,就是偶們中藥裡常用的“遠志”,而這個“遠志”,還有一個名字,叫“小草”,桓溫好奇地問, “這一種草藥怎麼會有兩個名字呢?”這時他的參軍郝隆陰惻惻地一笑,“嘿嘿,桓公您不知道啊,這草藥,隱在山石中的部分就叫‘遠志’,可長在山石外的呢,”說到這兒,他瞟一眼謝安,“呵呵,就叫‘小草’啊!”這郝隆也是個有才學的,他正是藉此諷刺謝安隱居時名滿天下,好比“遠志”,而出山後呢,就來當個小司馬,也不過就“小草”一棵。這個比喻用得很巧,連不願傷謝安面子的桓溫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說,“嗯,這話說得絕妙啊!”
謝安忍住了,不卑不亢,態度從容。或許他根本就不是忍而是平然接受,他理解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就像唐朝的許敬宗說的“誰人面前不說人?誰人背後無人說?”他的一生都是從容的。無論是符堅率百萬之師投鞭斷流之時,還是恆溫欲篡位,將刀斧手埋伏在帳後時,他都冷靜以對,從容到令人驚怔的地步。
《世說新語》是一本非常狗血兼八卦的書,上面記載了當時很多的名人逸事,當中對謝安的從容是佩服地五體投地。謝安一生最為人所知的事是淝水之戰,阻止了符堅大帝投鞭斷流,一舉吞沒東晉的野心。
北方的雄師長夜醒來,覺得腹中飢餓,他環顧他的疆域,慕容垂降前燕已滅,再沒有可以滿足他胃口的獵物。於是他起身,朝著對岸時怒吼,誓要征服那裡。
一時間旌旗蔽空,天地失色。東晉王朝從酣甜的長夢中匆匆驚醒,像剛從床幃間起身的倦怠男子,面對迫在眉睫的危難惶惑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有謝安,他穩如江山。當年他在東山隱居,攜妓冶遊,對名利瞭然無心,任人千呼萬喚二十年。直到王坦之奉旨上東山懇請,痛陳社稷危艱,國勢式微,亟需良將謀臣匡扶,為了謝氏一族,為了天下蒼生,他才慷慨出手,一招定江山。
這一點,以晉簡文帝司馬昱看得最準,他遙望著東山上的謝安,心領神會地笑言,安石必出,蓋與人同樂者,亦不得不人同憂。說起來,司馬昱也屬於謝安,王羲之的知音好友那一類,沒當皇帝之前也是風流名士,可惜後來被恆溫立為傀儡皇帝,鬱鬱而終。後人嘆李煜的話,改兩個字贈他正合:“做個名士真絕代,可憐薄命做君王。”
淝水一戰,謝安任命弟弟謝石為都督,侄子謝玄為將。而自己運籌帷幄,決勝千里。這一次,就如那次與友同舟,驚濤駭浪中獨嘯長風一樣,他鎮定自若。不同的是,這一次與他同船的是整個東晉王朝。這一戰打得符堅大帝丟盔棄甲,心膽俱寒,從此符堅的大秦帝國由盛轉衰,當縱橫沙場,雄霸天下的符堅,遇上了風流儒雅的謝安,靈犀一指,此後千秋萬世他亦洗不去——風聲鶴唳、草木皆兵,這兩道恥辱的印記。
淝水大捷,捷報傳來,謝安正與人對弈,獲報後面色如常,別人小心問起,淡然曰:孩子們把秦軍打敗了。而後對弈至局終。他的風儀讓李白崇拜得五體投地,在詩詞中屢屢詠及。《永王東巡歌》說得最清楚:三川北虜亂如麻,四海南奔似永嘉。但用東山謝安石,為君談笑靜胡沙。
但是謝安,是真性情的謝安。客人告辭後,他返回內室,一樣高興地手舞足蹈,連木屐的齒斷了也不知道。這樣的謝安,千年以後透過文字,還是能夠感覺到他的率真可愛。想來當時他是不適宜在人前顯出太高興的樣子,以免舉國虛驕,影響軍心,給秦軍反敗為勝的機會呀。
謝安的詩文不多,不知是做的不多,還是傳世不多,最著名的兩首是33歲時參加王羲之舉辦的蘭亭集會時所作。作為文學史上一次著名的文學沙龍,間接促成了書法史上的不朽之作——《蘭亭集序》誕生的集會。我們必須詳細地說明一下。永和九年的三月三,公元353年。會稽郡山陰之蘭亭,群賢並至,暢談人世哲理。名士們沿小溪而坐,將盛滿酒的酒杯放在水面上,讓它沿著溪水漂動,漂到誰面前,誰就喝乾這杯酒,然後賦詩一首。做不出來就罰酒。這就是有名的曲水流觴,飲酒賦詩。此次聚會共得詩37首。王羲於微醉之中,振筆直遂,千古一序《蘭亭集序》由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