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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部分

官遵令,一定辦好此事。”

聽著兩人的對話,方老漢拭了眼淚,肅然說道:“小可年紀活了一大把,今兒個才信日頭也能從西邊起來。”

“老人家此話怎講?”張居正溫顏問道。

方老漢說:“小可打從知事時起,就常聽人言,天下烏鴉一般黑,要想不官官相衛,除非日頭從西邊起來。”

“方老爹,你不要瞎說。”王篆瞅著張居正的臉色似乎又要陰了下來,便及時提醒。

方老爹這才意識到失言,也不知道是否闖禍,只得慌忙掌了自己兩個嘴巴,往地上一跪,說道:“小可一時圖嘴巴快活,說話扎著了張閣老,還望大人不記小人過。”

張居正向王篆投過去一個眼色,意思是責怪他多事,然後又挪身扶起方老漢,好言說道:“方老爹,你不要聽王大人的,您方才說得很好,請繼續講吓去。”

方老漢頭搖得貨郎鼓似的,說:“都是咱小老百姓嘬牙花子的話,再不敢講了。”

眼見方老漢疑慮甚深,張居正索性用起了激將法:

“看來,方老爹是不肯信任我這個閣老。”

“哪裡哪裡,閣老大人把天大的恩典送到小可家中,小可生生世世都感激不盡,那還有不信任的道理。”

“既是信任,為何不肯暢所欲言?”

方老漢遲疑了一下,問:“閣老真的想聽?”

“真的。”

“那,恕小可冒昧,先給大人您念幾段順口溜。”

聽完這段故事,楊博知道了兩首民謠的來源,悶頭悶腦想了好一陣子,才撫髯嘆道:“京城天子腳下的老百姓,比之外省,一張嘴也格外地尖刻。什麼‘一部五尚書,三公六十餘’,這明顯是譏刺高拱在位時賞典之濫。不斷地給人升官晉爵,故朝廷多了不少秩高祿厚的閒官。高拱本意是想給當官的撈點實惠,沒想到因此而弄出一個大隱患來。這幾句順口溜也算是言中有物。至於第二首,說什麼當官的都姓貪,長安道上不見青天只見官,此語有失偏頗。”張居正說:“偏則偏矣,但絕非捕風捉影,老百姓盼清官,把清官比作青天,自古皆然但

歷朝歷代,清官莫不都寥若晨星。我大明開國洪武皇帝,吏治極嚴,那時有一個戶部主事貪汙了十兩銀子,被人告發,洪武帝下旨給他處以剝皮的極刑。可是現在呢?連一個吏都稱不上的公門皂隸,辦趟差也不止敲人家十兩銀子。去年,鄖陽一個知府調任新職,攜了眷屬家資上路,走到襄陽住進驛站,半夜裡被一個偷兒偷了一隻箱籠去,這位知府不敢報案。後來,地方捕快因另一起案子捉住那個偷兒。偷兒一併交待了這件事,大家才知道那隻箱籠裡滿登登裝的都是白花花的銀子。這便印證了那句話,‘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襄陽巡

御史給那知府奏了一本,因朝中有人袒護,最後也不了了之。博老,您想一想,這些銀子後頭,藏了多少敲肝吸髓的貪墨劣跡。又有多少老百姓,像方老漢這樣,被敲榨得家破人亡貧無立錐之地。正德嘉靖隆慶三朝差不多七十年,已經沒有正兒八經地整飭吏治了,才導致今日的國庫空虛官場腐敗。如果再拖延下去,必然政權不保社稷傾危!這絕不是危言聳聽,而是活生生的事實!此種情勢之下,正好新帝登基,僕深蒙聖恩,愧得治國之柄。此正是重新整理吏治重振綱紀,保我大明基業萬世無虞的絕佳時期。

“如何重新整理吏治,僕已深思多年,主要在於治三個字,一曰貪,二曰散,三曰懈。貪為萬惡之源。前面已經講過,不再贅述。第二是散,京城十八大衙門,全國那麼多府郡州縣,都是政令不一各行其是。六部諮文下發各地,只是徒具形式而已,沒有人認真督辦,也沒有人去貫徹執行,如此則朝廷威權等於虛設。第三是懈,百官忙於應酬,忙於攀龍附鳳,忙於拉幫結派,忙於遊山玩水吟風弄月,忙於吟詩作畫尋花問柳,惟一不忙的,就是自己主持的政務。此一懈字,實乃將我大明天下一統江山,變成了錦被掩蓋下的一盤散沙。此時倘若國有激變,各級衙門恐怕就會張惶失措,皇權所及,恐怕也僅限京城而已。所以,貪、散、懈,可以視為官場三蠹,這次京察,就衝著這三個字而來。”

張居正鞭闢入理慷慨陳詞講了一大通,楊博聽了連連頷首。他二十七歲步入官場,從陝西省周至縣知縣幹起,四十多年來先後在十幾個衙門呆過。地方官幹過省級巡撫,掌兵官當過薊遼總督,都是到了頂兒的。京城裡也呆過吏戶兵三個部,因此,張居正所講的官場種種行狀,沒有一件他不清楚。他年輕時也曾總結過,官場有三多:痞子多、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