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學曾仍是搖頭,說:“你再猜。”
“二萬?”
“不對!”
“三萬?”
“還是不對!”
王希烈倒抽一口冷氣,把身子湊近,神秘兮兮地問:“啟觀,你究竟得了多少?”
“實話告訴你吧,這麼多。”
魏學曾伸出右手,把大拇指與食指彎成一個圓圈。望著他一臉古怪的神情,王希烈不解地問:“這是多少?”
“零。”
“零?”王希烈猛然失口一笑,頭搖得貨郎鼓似的,“你這話鬼都不信,李延來京行賄,除了高閣老,頭一個想到的就應該是你。”
“他怎麼想是他的事情,我反正是一個銅板也沒有拿他的。”
魏學曾口氣堅決,王希烈也知道他一向不貪財好利,但仍不相信他就如此乾淨。因此半開玩笑半是譏諷說道:“官場裡頭,已經有了蒔花御史與養鳥尚書,現在又多了你一個零號侍郎。”“這個稱號,愚兄受之無愧,”魏學曾乾脆應承了下來,接著問道,“汝定,你問我半天,現在輪到我來問你了,你拿了多少?”
“我嘛,”王希烈支吾著答道,“別人吃肉,我只不過喝了一點湯而已。”
“汝定哪,那不是湯,那是毒藥哇。”
“就算是毒藥,如今已喝進肚子裡,又有啥辦法。”王希烈悻悻答道。
魏學曾長嘆一聲,以拳擊額自言自語道:“汝定,看來你是在劫難逃。”
看魏學曾樣子挺認真,不像是故意嚇唬人,王希烈的心頓時又提到了嗓子眼上。
“啟觀,你何出此言?”
魏學曾看了王希烈一眼,宕開一句問道:“汝定,還記得胡猻進來之前,我說過的張居正的第三步棋麼?”
“啊,你不說我倒忘了,”王希烈拍了拍腦門子,追問道,“你說張居正的第三步棋很毒辣,究竟是一步什麼樣的棋?”
“明天早朝,皇上就要宣佈了。”
“宣佈什麼?”
“兩個字,”魏學曾伸出兩根指頭,一字一頓地說,“京察。”
第九回 議京察大僚思毒計 狎淫邪總管善摧花
“京察?”王希烈眼珠子忽悠悠轉了好幾輪,狐疑問道,“京察四年一次,去年才搞的,現在又搞什麼京察?”
“凡例是四年,但這次是特例。”
“如何一個特法?”
“今天下午,楊博老拿來一份詔書讓我看。並說皇上曾在雲臺單獨召見張居正,這位首輔大人向皇上提出了京察的建議,皇上允行。並降旨要張居正代為起草《戒諭群臣疏》,張居正起草完畢,讓內閣書辦抄錄了幾份,分送楊博、葛守禮以及朱希孝、朱衡這樣的老臣徵求意見。博老明知道我是高閣老一手提拔的人物,仍把這草疏拿給我看,其用意十分明顯,就是表示他不偏不倚,要做一個公道守正的天官。”
“那《戒諭群臣疏》的大意是什麼?”王希烈焦急地問。
“你看看便知。”
魏學曾說著,從懷中掏出一份吏部專用的移文箋紙,遞給王希烈說:“皇上的《戒諭群臣疏》已經刊登在吏部的移文上,明日就要分發兩京各大衙門。”
王希烈接過迫不及待讀了下去:朕以幼衝,獲嗣丕基,夙夜兢兢,若臨淵谷,所賴文武群臣,同心畢力,弼予寡昧,共底昇平。乃自近歲以來,士習澆漓,官方剴缺,鑽窺隙竇,巧為諂取之媒;鼓煽朋儔,公肆排擠之術。詆老臣廉退為無用,謂讒佞便捷為有才。愛惡橫生,恩仇交錯。四維幾至於不振,九德何由而鹹事。朕初承大統,深燭弊源,亟欲大事芟除,用以廓清氣濁……書不云乎?“無偏無黨,王道蕩蕩,無黨無偏,王道平平。”朕誡諭諸臣,從今以後,其尚精白乃心,恪恭乃職……若或沉溺故常,堅守舊轍,以朝廷為必可背,以法紀為必可幹,則我祖宗憲典甚嚴,朕不敢赦!
一篇草詔讀下來,王希烈只覺得手腳冰涼眼冒金星。魏學曾問他:“汝定,張大學士的手筆如何?”
“殺氣騰騰。”王希烈咬牙切齒,從牙縫裡蹦出這四個字來。
魏學曾微微頷首表示贊同,接著說道:
“以往的京察,都是走過場,這次不一樣了。你我都是三品官員,都要給皇上寫《自陳不職疏》,然後,皇上再根據你一貫的表現,決定你的去與留。”
“這哪是皇上決定,還不是張居正說了算!”
“這就是問題的實質,”魏學曾撫髯長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