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
“說。”
“京城珠林坊印行一千本《女誡》,肯定受人指使。言官們人手一冊如獲至寶,其心情不言自明……”
“這是指斥太后干政呢,還有那個伍可,胡謅什麼男變女,說這是陰盛陽衰之兆,真是狗吠日頭!”
馮保打斷張居正的話,氣呼呼說道。張居正待他說完,又接著說:
“太后為天下母儀,有深沉博大的愛子之情,卻絕無一星半點干政之心。因此,臣冒昧建議,那些心懷鬼胎之人,不是利用《女誡》來作文章麼,乾脆,太后以自己名義,頒旨內經廠印行五千本《女誡》,賜給兩京及天下各府州縣衙門,看他們還有何話說。”
“這……馮公公,你覺得如何?”
因救了章大郎一條命,馮保穩穩落下了邱得用的人情,因此這會兒心情十分暢快,見李太后徵詢意見,忙答道:
“張先生這主意真是好,太后若是在《女誡》書首寫上序言,天下的是非之口,就一次塞得乾乾淨淨。”
經這一點撥,李太后豁然開朗,她向張居正投以感激的一瞥,說道:
“煩請張先生,替咱作個序。”
“臣遵旨。”
大內刻漏房報了酉時,張居正才離開雲臺。斯時夕陽西下,建極殿高高翹起的簷角掛著燦爛的餘暉。領路的牙牌太監又帶著張居正踏上通往會極門的長長的甬道。大約走了一半,忽聽得背後有人喊道:
“先生請留步。”
僅聽聲音,張居正就知道是馮保,他迴轉身來,只見馮保正急匆匆朝他走來。
“馮公公,你還有事?”張居正問。
“皇上還有事交待哪。”
馮保趕了幾步路,說話氣喘喘的。他倆站著的地方,是中極殿的左側。馮保左右瞧了瞧,吩
咐領路的牙牌太監:
“你去交待中極殿管事牌子,開一間耳房,咱與張先生要說話。”
牙牌太監滾瓜樣跑開。一會兒就聽得開門的聲音,馮保領著張居正挪步過去。按區域劃分,
紫禁城應分三塊。第一塊是午門至會極門之間,內閣與六科廊於此辦公;第二塊是會極門至乾清門之間,就是宏偉壯闊的會極(後更名為皇極)、中極、太極三大殿,兩旁廂房裡,是內宮二十四監局的值房;第三塊就是乾清門內,這裡是皇上與后妃們的私寢之地。現在,馮保領著張居正進了中極殿的耳房,按常規這是不允許的。為了避免內外串通要挾皇權,內宮掌印太監與外廷首輔絕不準單獨見面。皇上有旨到內閣,有專門的傳旨太監,皇上要接見大臣,有專門的領路中官。這些五花八門的專職內侍,雖然都歸掌印太監管轄,但掌印太監本人,並不像人們想象中那樣可以為所欲為,其實他的行動處處都受到諸多制約。但明太祖洪武皇帝制訂的這些禁令,過了一百多年數代皇帝之後,已是日漸鬆弛。綱紀朽壞的最大表現就是有禁不止。掌印太監與首輔這內外兩大“權相”的配合如何,往往成為政局是否動盪的晴雨表,這方面例子不勝列舉。不過,前朝內外“兩相”,雖然暗中通氣互為聲援,表面上還要掩人耳目互不來往。所以,當馮保邀請張居正來中極殿耳房坐坐時,張居正心下猶豫,剛一坐定,他就問道:
“馮公公,你我坐在這裡,是否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是太后與皇上叫咱來的。”
“啊?”
張居正微微一怔。馮保看透了張居正的心思,嘴角一扯笑道:“張先生,按太祖皇帝訂下的規矩,皇上接見首輔,咱這個司禮監掌印是不該在場的,你說是不?”
張居正輕撫長髯,沒有回答。馮保又接著說:“還有,太后直接與大臣會面,且議論國事,這更有悖祖訓,你說是不?”
、“這……”
張居正欲言又止。馮保的臉上又浮出刻毒的笑意,逼問道:“張先生,如果有人要嚼舌頭,說太后如何如何的,你怎樣回答?”
“這有何難?當今皇上聖齡幼衝,太后作為母親,有監管的責任。”
“這不就得了,”馮保一拍大腿,興沖沖地說,“你還擔心你我會見,會被人說閒話麼?要知道,先帝遺囑中,咱與內閣三大臣同受顧命。如今高鬍子削籍,高儀病死,就剩下你我兩人,為了皇上,為了免除太后的擔心,你我能不見面麼?”
張居正心下承認馮保的話有道理,但他覺得這位老公公也許憋得太久,一朝得勢,便有些肆無忌憚,他不好指責,甚至規勸也不能,只得委婉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