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午,他都得聽摺子呢。”李太后瞧李偉雖然蟒袍玉帶一身顯貴,但行動舉止卻一點不見長進,比當年當泥瓦匠好不了多少,心裡頭便不大舒服。礙著父女之情又不好多說,只得用公事公辦的口氣問,“爹,你到底有啥事兒?”
見閨女不想敘親情,李偉那老國丈的優越感頓時減去了許多,只得搓著手說:
“這事兒,是你弟弟狗蛋提出來的。咱舌頭短說不清白,狗蛋,你說。”
狗蛋是李高的小名,李偉一句一句地喊,弄得李高滿臉臊紅很不受用。李太后也覺得不雅,埋怨道:“爹,李高好歹也是錦衣衛千戶,正五品的官,你怎能老這麼狗蛋狗蛋地喊呢?”
“喊慣了,改口難呢。”李偉自嘲地笑笑,指著李高說,“你託姐姐的福,如今不當狗蛋了。你要說的事,還要求你姐姐開恩呢。”
李太后把眼光投向弟弟李高,等著他開口。
“姐,”李高先甜甜地喊了一句,然後欠欠身子,既是討好又不無羨慕地說道,“你如今是太后了,咱外甥是皇上,但他年紀太小問不了事,朝廷的政局,都是你把舵呢。”
“這是誰說的?”李太后陰著臉問。
“都這麼說呢。”李高在外頭雖然呼鷹逐犬人五人六,但一向害怕這個不苟言笑的姐姐,所以同她說話很謹慎,“都說你母儀天下,是個好太后。”
李太后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答道:“好太后不止我一個,還有仁聖陳太后。”
偏李高聽不出話風,兀自奉承道:“但你是皇上的生母,情形不一樣。”
“有啥不一樣?外頭亂嚼舌頭,是不懂朝廷禮法,未必你們也不懂?你再胡說八道,從此就不要見我!”
李太后怒形於色劈頭蓋臉一頓臭罵,李高嚇得兩腿發軟差一點滾下凳兒來。李偉看了心疼,表面上卻說:
“罵得好,罵得好,狗——啊,李高,你就是榆木腦袋不開竅,你姐替大明江山把舵,你知道就行了,還用得著往外吹喇叭?閒言少敘,還是把那事兒給你姐說說。”
“爹,還是你自己說吧。”
李高嘟噥了一句。他臉色白煞煞的還沒緩過神來,坐在那裡,勾頭看著地上的磚縫兒。李偉見狀,只得硬著頭皮說道:
“綵鳳,你爹還是個伯呢。”
突然來這麼一句,李太后沒聽懂,忙追問:“什麼百啊千的,爹,你說清楚點。”
李偉揉揉鼻子,提了提嗓門:“咱是說,閨女你都當上太后了,咱還是個武清伯。”
“啊,你是說的這個。”
李太后一下子明白了父親的意思。自李太后那年進了裕王府,隨著她的地位節節攀升,李偉父以女貴,地位也隨之水漲船高。女兒封了都人,他被賞了個錦衣衛百戶;女兒生了太子,他晉升為錦衣衛千戶;女兒於隆慶元年升了貴妃,他便升為錦衣衛都督同知。除了在京城裡賞了一處大宅子外,還在滄州賜了三千畝好地。過了三年,太子正式確立,李偉又晉升為武清伯。除了俸祿享受一品待遇,另又在通州加賜兩千畝好地。不過十年時間,他從一個小小的錦衣衛百戶而達到今天這樣的高位。須知國朝兩百年以來,凡國丈這一身份的人,所能獲得的最高勳職就�是——伯,再往上就是公、侯。這兩樣多半屬世襲,在位的都是開國功臣之後。父親急得火上房似的要見她,原來是想再把身份抬高一級……見女兒深思不語,李偉試探著問:
“綵鳳,你看你爹頭上這個伯字兒,是不是換一個?”
“換個啥呢?”李太后不動聲色地問。
“當然是侯字兒啊。”
“侯,那不又升了一級?”
“閨女你從貴妃晉為太后,還不升了一級?當爹的按舊例,也該上個臺階了。”
“爹,咱問你,鈞兒如今當了皇帝,他還能不能再往上升一級呢?”
“皇帝到了頂兒,還往哪兒升?”
“國丈的最高階別就是伯,這是朝廷制度定下來的,你這個武清伯已到了頂兒,還怎麼升?你想和定西侯蔣佑,成國公朱希孝等人的身份扯平,他們的祖上要麼是開國元勳,要麼是靖難功臣,你不是!咱祖上是莊稼人,沒這份榮耀!李太后同父親講話雖然存著客氣沒有發火,但李偉仍能從她的言談中聽出不滿,心裡頭不受
用,便直捅捅頂撞道:
“你那個理兒咱不贊同,老百姓都知道隔夜的饃饃不新鮮。那些世襲的公侯們,把當年他們老祖宗那點兒功勞本錢吃了兩百年,現在還在吃。就說成國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