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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部分

“謬則不謬,但後人學習《論語》,多生歧義,以至用來治國橫生枝節,與孔子道義相去甚遠。”

“先生的話,朕記住了。”

小皇上這句話有送客的意思,張居正立忙謝辭,在眾位官員的注目下緩步踱出文華殿,而小皇上也從後殿走出,乘輦望乾清宮而去。待他們走後,值殿太監才站在殿前走道上扯著嗓子宣告:

“散講,列位官員,到鴻臚寺吃經筵去!”

夏日的積香廬,實在是個消夏的好去處。庭院柳色參差,池沼荷花嬌豔,從泡子河上吹過來的南風,篩過柳陰,清涼爽人肌膚。因此,一過六月,張居正大部分晚上都在積香廬度過。今日上午的經筵散後,下午約見戶部尚書王國光和兵部尚書譚綸,就屯邊和鹽引換取粟米以補九邊將士軍需之不足的事情進行會揖。

散班後半個多時辰,三人議事才告完畢,待張居正起轎前往積香廬時,已是戌末時分。夏日天長,轎子經過泡子河邊時,夕陽與晚霞尚在河水上折射出一片燦爛。張居正在山翁聽雨樓前落轎,走過前廳正欲上樓,忽見玉孃的貼身、丫環小鳳兒閃身出來,朝張居正蹲了個萬福,笑道:“啟稟老爺,玉娘姐姐有話給你。”

“什麼話?”張居正停下腳步,含笑問道。

小鳳兒把手上拿著的幾張捲起來的灑金箋紙遞給張居正,言道:“玉娘姐姐今兒個把前些時寫出的幾首詩改好了,她要奴婢傳給老爺,並告知老爺,您須得在一炷香工夫內把這幾首詩和上,否則,玉娘姐姐就不讓你上樓。”

“哦,是這樣。”

張居正感到有點意外,搖頭笑了笑,徑直走到樓梯口側面的花廳,裡頭的書案上早已擺好了筆墨紙硯。張居正在書案前落座,將那幾張箋紙展開來讀。開頭的題目是:

消夏詩五首呈首輔張先生索和

看到這行字,張居正閒雅地捋了捋飄然長鬚,眼底眉梢充滿笑意:這是玉娘第一次稱他首輔張先生,這稱呼一人閨閣,便有了溫溫柔柔的調侃之意。他乘興看了下來:

夏日積香廬上客,

玉人何處解離愁?

寒凝簾底爐煙細,

塵淨牆陰竹色幽。

牛郎只合住天街,

難盼堂前青烏來。

山月巧窺人影瘦,

花塢蘭榭獨徘徊。

羨煞青巾酒旆招,

紅顏辜負可憐宵。

只堪罰作銀河鵲,

歲歲年年枉駕橋。

黃金不惜教嬋娟,

歌舞而今樂少年。

鳳閣畫臺生夢草,

鈿箏錦瑟化寒煙。

點點白鷗晴日雪,

飛飛紫燕故鄉人。

江南無限情無限,

六月荷花別有春。

看罷這五首絕句,張居正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沉重起來。詩中滲透了紅顏無奈。孤清悽婉的情緒,似乎對他也流露出一些幽怨。最後一首更是直接地表白出濃郁的思鄉之情。他把這五首詩反覆看過幾遍,才忽然醒悟到自己對玉孃的溫存太少。平常很少到積香廬來.即便來了.也是雜事纏身,要麼會客,要麼處理信件奏章.留給玉孃的時間並不多。對明媒正娶的夫人,這樣倒也沒有什麼,但對沒有任何名分的玉娘來說。就難免讓她生出許多臆想,該如何安慰她,撫平她心頭的哀怨?張居正援筆伸紙,一面沉思,一面寫了下來:

奉和玉娘消夏詩五首

置身宦海為孤客.

最怕紅顏強說愁。

閣上春風豈枉度,

長懷鴛夢小窗幽。

紅塵無處問童子,

且喜簾前玉女來。

鳳曲鸞歌消永夜,

瑤琴一撫一徘徊。

為覓塵緣屢見招,

憐卿我自醉中宵。

人間有病天知否,

春雨秋風過石橋。

畫樓誰肯惜嬋娟?

輕薄長安盡少年。

靈藥一顆誰竊取,

嫦娥迎我剪寒煙。

落日千山風浩蕩,

金戈鐵馬楚狂人。

虞姬伴我輕生死,

一回執手一陽春。

除了今年元宵節皇上賜御筵寫了一首承製詩外,張居正一直沒有閒情逸致吟風弄月。但今天實乃有感而發,因此並沒有用到一炷香的工夫,就把這五首詩和出來了。他讓小鳳兒把這詩拿到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