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朝廷。二者得罪其一者,都是好官。還有一種官,上欺騙朝廷,下欺壓百姓,這才是贓官、狗官。他段升,不是贓官狗官,我金學曾,這一輩子,反的就是贓官狗官。但是,身為朝廷命官,必當遵守朝廷的綱紀。田賦銀與匠班銀,關涉朝廷稅法。在稅法未有更易之前,稅銀還得依舊法徵收,我知道你們兩家生計艱難,縱賣盡家當,也難還清積欠,故把這些銀兩送給你們用來還賬。”
金學曾這一席話,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在座的人無不感動。李狗兒把已拿到手上的銀子放回到茶几上,說道:
“這銀子我不能要。”
“你為何不要?”金學曾問。
李狗兒愣了愣,遲疑說道:“如果村裡人知道了,我如何回答?”
段升不知李狗兒是何原因不肯收銀,便插話道:“你放心,金大人的銀子不是貪墨所得,是乾淨的。”
接著,段升便講了這十六兩銀子的來歷:今天下午,金學曾得知李狗兒與陳大毛兩家的真實情況後,便想著要給予幫助,讓他們能夠歸還積欠,但他是一個不斂財的人,手頭上並無積蓄,一時間連十兩銀子也籌措不出。正發愁時,他無意間發現了那把掛在值房牆上的龍泉古劍,這把劍產自南宋高宗紹興年間,是金學曾家中祖傳信物,他當即把那把劍摘下來交給段升,讓他拿到典鋪裡典當出去。這樣一把製作精美質量上乘的龍泉古劍,少說也值百十兩銀子。但開典鋪的員外趁人之危,死活只肯出十六兩銀子。段升見價碼兒太低不敢作主,又轉回來請示。金學曾一咬牙說:“十六兩就十六兩,典了它。”就這樣,段升心酸酸地捧回這十六兩銀子。
知道了這十六兩銀子的來歷,李狗兒只覺心口堵得慌,他對陳大毛說話,喉頭已是發哽:
“大毛哇,你看,金大人對我倆恩重如山,可是,我倆還想著……”
“想著什麼?”段升問。
陳大毛雖是街頭潑皮,但此時也是淚水在眼眶裡打轉轉,他競撲通跪下,羞慚地說:
“金大人,我不是人,我沒有良心啊!”
李狗兒也跟著跪了下去,接了一句:“我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萬望金大人恕罪。”
“你們倆這是怎麼了,你們何罪之有?快起來!”金學曾說著便要段升扶他們起來。
兩人膝蓋不肯離地,李狗兒道:“金大人,天理良心,我們真的有罪,我們聽了宋師爺的唆使,準備明天就去府衙告你們稅關。”說著就把事情經過講了一遍。
金學曾佯裝不知曉此事,一臉驚訝問道:“宋師爺會把狀子拿到哪裡去呢?”
陳大毛答:“他說去交給我們的家裡人,明天一早,一起去到府衙敲鼓遞狀子。”
李狗兒突然記起什麼,趕忙從地上爬起來,心急火燎言道:“我現在就是趕回張家臺子,我要去阻止這件事。”
“我也是。”
陳大毛也一撅屁股站起來,兩人正欲出門,金學曾又對他們說:“其實,你們明天仍可到府衙去。”
陳大毛不好意思笑笑,回道:“金大人,我若再去告你們稅關,天打五雷轟!”
金學曾笑道:“不告稅關,也可以去府衙嘛。”
“啊?”
“你們可以聯絡鄉親,去給府衙的趙大人送一件禮物。”
“什麼禮物。”
金學曾詭譎地一笑,便小聲說出自己的想法,兩人一聽樂了。陳大毛說道:
“金大人這是個好主意,小的們照辦。”
眼看兩人就要出門,金學曾親手拿起銀子交給他們,並對大毛說:
“李狗兒路遠,可以先走一步,你能否再留一會兒,我還有話說。”
李狗兒一走,金學曾便問留下來的陳大毛:“聽說你有時候也做點鼓上蚤的事。”
“什麼鼓上蚤?”陳大毛一時沒會過來。
金學曾做了一個“偷”的動作,陳大毛臉一紅,不好意思答道:“為了生計,順手牽羊的事偶爾為之。”
“能否幫我一個忙?”
“幫什麼忙?”
“也順手牽羊一下。”
“幫你偷?”陳大毛一驚,見金學曾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又問,“偷什麼?”
“荊州城裡哪一家最富?”
“開綢緞莊的漆老爺。”
“對,就偷他家的賬簿。”
陳大毛抓耳撓腮盤算了一會兒,不是很有信心地回答:“我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