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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部分

你這位首輔支援,不把趙謙等一干地方官員放在眼裡,故兩人生了嫌隙。金學曾唆使屬下不問青紅皂白捉拿稅戶,以致誤傷了老太爺,趙謙逮著這等機會,當然會邀約眾位官員,對金學曾群起而攻之,我這只是從來信中得出的分析,至於兩人的孰是孰非,派人一查便都知道,倒不是什麼大不了的難事。現在,我最擔心的,倒是老太爺的傷勢。”

聽這一番話,張居正估摸到王之誥尚不知道家父侵佔官田之事,自家也不便捅破,想了想後,才緩緩答道:

“家嚴的傷勢,我估計不會太重。”

“你怎麼知道?”

“不穀方才收到了兩封信,一封是趙謙寫來,另一封是家嚴親筆所寫,如果傷勢嚴重,真的臥床不起,他哪裡還能寫信!”

“家嚴高壽多少?”

“還有一個多月,就是他七十歲的生日。”

“人生七十古來稀啊,”王之誥突然間感嘆起來,撫髯說道,“老太爺貴為宰輔之父,七十歲上,還要挨人一悶棍。叔大,如果這一棍讓人白打了,天下人會怎麼看你?”

“你說該怎麼辦?”張居正問。

王之誥不假思索,斷然說道:“這事兒不用你叔大插手,我直接從刑部開出拘票,派人去荊州,把那個肇事的段升抓起來。”

“理由呢?”

“誤傷老太爺只是一個嚴重的後果,但不能作為抓他的理由,”王之誥心思靈動,說出來的話很有見地,“這個段升帶著刀槍刑具,當街捉拿欠稅的丁民,這種作法無異於強盜行徑。交納賦納乃老百姓天經地義之事,催繳賦稅亦是稅關職責。但近年各地稅關征稅的弊病甚多,最令人氣憤的,莫過於稅官們見了豪強大戶猶如老鼠見貓,見了丁民小戶人家,又如同餓虎撲羊。其實,國家賦稅偷漏為烈者,不在小民而在大戶。正是為了解決這一頑症,我們才制定了《萬曆問刑條例》。這個段升,在可憐巴巴的小老百姓面前作威作福,把他抓起來拘讞問罪,至少可以到震懾群小,收穫民心的作用。”

張居正打心眼裡感激王之誥設身處地為他著想的一片真情,但他並不想採納王之誥的建議,他把眼下發生的各種事情放在心裡頭掂量一番,才開口答道:

“不穀是想告若兄用刑部名義,發一道移文到湖廣道理刑官,讓他派一隊緹騎兵趕到荊州。”

王之誥答道:“捉拿一個段升,哪裡用得著從省府調派緹騎兵,移文到荊州府辦理就是。”

“調緹騎兵到荊州,不是捉拿段升。”

“那是為何?”

“讓他們去拆毀大學士牌坊。”

一提上這個話頭,王之誥便默不作聲。關於趙謙集資為張居正在荊州修建大學士牌坊一事,他早有耳聞。與此同時,一些官員與富戶也集資為他在家鄉石首蓋了一座“大司徒牌坊”,他對此事的態度是既不制止,也不贊成。建牌坊雖然也涉及到官員的宦囊,但畢竟和受賄是兩碼事,何況地方官員與桑梓父老的一片情意,也不可完全忤逆。但他不便於將這等思慮明說,猶豫再三,才試探地問:

“叔大,這牌坊可不可以不拆?”

“不行,一定得拆。”張居正的回答毫不含糊,見王之誥有些發愣,又補充道,“身居高位,如履薄冰,夾起尾巴做人尚心存惕懼,哪裡還敢張揚!”

姻家態度如此堅決,倒讓王之誥始料不及,他哪裡知道張居正此時正在氣頭上,要拆毀大學士牌樓,乃是出於三個方面的考慮:第一,上次荊州府宋師爺來京城,想請他向皇上奏討題額,被他一口拒絕,他本以為這牌坊已經拆毀,從今日家父的來信中才得知,這牌坊不但未拆,反而請到了徐階的親筆贈聯。趙謙對他的指示如此置若罔聞,令他十分惱火;第二,徐階作為長期柄政樞衡的宰輔,對他的確有知遇之恩。正是由於他的薦拔,他才得以在四十二歲時進入內閣。但自徐階下野,特別是張居正擔任宅揆之後,兩人的關係變得有些微妙。徐階閒居鄉里以講學著書為樂,但他的三個兒子卻稱霸地方,依靠徐階的門生勢力,大肆侵佔良田。松江府官民幾乎每年都有告狀摺子送達京城。張居正頗感為難,如果施以重懲,必然會有人攻擊他忘恩負義;如果不

管不問,他的有關制約“豪強大戶”的一應措施豈不徒具空文?在這時候,如果把徐階的撰聯刻上大學士牌樓,無異於誤導世人——徐階家族仍在他的庇護之中。這是他最不願意見到的事情;第三,直到今天晚上,他才明白家嚴為何對趙謙如此垂青,原來兩人之間竟有著如此駭人的內幕交易。正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