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狀弄回幾個小錢,眼看要鬧出人命,也驚慌不知所措,連忙磕頭如搗蒜替牛瘋子求情:
“總督大人,求你饒這兵爺一條命,這頓飯錢小人情願不要了。”
殷正茂已是凶神惡煞,獰笑一聲說道:“家有家規,軍有軍法,這事再不用你覃立本賣乖。你說牛瘋子白吃了你的麂子兔子,牛瘋子又拒不承認,我現在只好給牛瘋子開膛剖肚,掏他的腸子,如果他的腸子裡還有嚼爛了的麂子兔子,他就罪有應得。如果找不出什麼來,對不起,你姓覃的就得殺人償命。你們還愣著幹什麼,動手!”
四個兵爺見總督大人已是盛怒,事情已無轉圜之地,只得遵令。只見一個兵爺橫刀一劃,接著是聽得扯布似的一聲響,牛瘋子撕肝裂膽的喊叫也同時響起,過後悄無聲息,牛瘋子已被開膛,白花花的腸子流了一地。
眾位旁觀的將軍雖然殺人如麻,但眼前這一慘烈場面依然令他們股慄不已。李延更是閉著眼睛看都不敢看,一陣血腥味衝過來,他掩鼻不及,頓感噁心,連忙俯下身來,翻腸倒胃地嘔吐起來……
惟有殷正茂,一尊鐵人似的,坐在椅子上紋絲不動。
“腸子裡可有證據?”殷正茂問。
“有,有不少的肉渣子。”兵士顫聲回答。
“哼,這就是咎由自取了。把他拖下去,看能否救活他一條命。”
四個刀兵抬著牛瘋子飛奔而去。盯著地上的一攤鮮血,殷正茂眼皮都不眨一下,又喊道:“覃立本!”
覃立本早已嚇得癱倒在地,昏死過去。殷正茂命人用涼水把他潑醒,說道:“覃立本,兵士白吃你的酒肉,是本總督管教不嚴。相信這種事今後再不會發生,這頓酒飯錢,明日我派人給你送來,現在還得麻煩你辛苦一趟,給黃將軍帶路,去把剩下的三個全都捉拿歸案。”
覃立本篩糠一般,被黃火木一干兵爺架起走了。殷正茂這才扶著椅把站起身來,拍了拍尚在俯身乾嘔的李延,笑道:“李老弟,走,魁星樓的飯菜,恐怕早就涼了。”
李延走了兩三日,那一天殷正茂正在行轅中召集俞大猷、黃火木等幾個將領商議剿匪事宜,忽有士兵進來稟告說門口有人找。殷正茂正全神貫注聽俞大猷陳述用兵方略,便說不見。士兵退下去又轉來奏道:“總督大人,來者自稱是你的親戚,一定要見。”殷正茂一聽納悶:“親戚?我怎麼會有親戚跑到這裡來?”遂請俞大猷暫停說話,急匆匆走出行轅大門,只見一個身穿藏青棉布道袍、頭戴諸葛巾的胖子背對著他,在門前的空場上踱步,這背影很有些熟悉,但倉促間想不起是誰。“先生,總督大人來了。”帶路計程車兵喊了一聲,那胖子迴轉身來,殷正茂這才看清來者面容,不免大吃一驚,喊道:“怎麼會是你?”
“想不到吧。”胖子笑吟吟走近前來。
殷正茂由驚詫變為激動,兩手抓住胖子肩膀一搖,叫道:“好你個李……”
胖子“噓”了一聲打斷殷正茂的話,說道:“老表哇,我來這裡收購藥材,聽說你也升官到了這裡,就順便過來看看。”
“好,好,”殷正茂應聲說道,“你先歇息下來,喝盅茶解解乏,那邊還有一個會議,我去收個場就馬上過來”說罷喊過一名侍衛,讓他把來者帶到自己的值房。
從總督的神情態度,行轅內的侍衛聽差便知來者是貴客。送進值房之後,當值聽差又是躬身打揖,又是請坐上茶,又是絞來熱毛巾擦汗去塵,忙得團團轉,為的是討來者一個笑臉。其實這位大模大樣的來者並不是殷正茂什麼親戚,而是湖南按察使李義河。義河字幼滋,與張居正、殷正茂都是嘉靖二十六年同年進士。因他是荊州府應城縣人,與張居正兼有同鄉之誼,是張居正屈指可數的密友之一。這次千里迢迢從湖南長沙秘密來到慶遠,正是肩負張居正的使命而來。
在值房裡落座不過片刻,李義河已喝了一大壺熱茶,在同僚中,李義河有“李三壺”的綽號,意思是說他“茶壺、酒壺、尿壺”一樣都離不得。聽差見他這麼能喝茶,索性端上一把鑲銀的特號陶製茶壺。
“喲,你們總督這麼闊氣。”李義河指著茶壺說。
聽差回答:“這是前任總督李大人留下來的。”
提到李延,李義河心中就有了一陣不平之氣:“這狗日的,連吃敗仗還發了大財,只落個致仕的處分,太便宜他了。”於是問道:“聽說李大人走時,用了五十匹馬搬執行李?”
“這還是砍了一半兒呢。”聽差是個老兵油子,見多識廣,嘴上也就特別滑溜,“依李大人原來的想法